窝棚外的世界,是刺骨的寒风,是浑浊的水源,是散发着霉味的窝头,是伤口钻心的疼痛,是无休止的焦虑和沉重的叹息。但在“光光的家”周围那方寸之间,却存在着一个被苏卫民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只属于他和晓光的、色彩斑斓的“小世界”。在这里,卫民不再是那个懵懂、恐惧、需要大哥安抚的弟弟,他成了晓光最亲近的玩伴,笨拙地、却无比专注地,为晓光在苦难的废墟上,搭建起一座用蜡笔太阳和咿呀童语构筑的、脆弱的快乐堡垒。
**“看!太——阳——笑——”**
晓光醒了。不再是高烧时的昏沉,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两颗浸润在清泉里的黑葡萄。她躺在青瓦小床里,裹着破布,小小的手脚无意识地蹬动着。苏卫民立刻像接到了神圣的召唤,连滚带爬地凑到小床边。他盘腿坐下,沾满蜡笔灰和泥污的脸几乎要贴到晓光的脸上,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光光…看!” 他嘶哑地、带着一种献宝般的兴奋,伸出沾着冻疮和蜡笔灰的手指,指向窝棚墙壁上离“光光的家”最近的那个、最大最鲜艳的橘红色太阳。那太阳咧着用指甲深深刻出来的、弯弯的大嘴巴,仿佛在无声地大笑。
晓光的视线,果然被那抹刺目的橘红牢牢抓住。她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无意识的“啊…啊…”声,一只裹在破布里的小手,笨拙地向上伸着,朝着那灼热的色彩虚空抓挠。
“对!对!太——阳——”卫民激动地跟着晓光的视线,手指用力地点着那个太阳,仿佛要帮晓光的小手够到它,“笑——!看!笑——!” 他咧开嘴,学着墙上太阳的样子,用力地、夸张地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有些扭曲,混合着蜡笔灰和泪痕的污迹在笑容里挤成一团,那笑容本身笨拙得近乎滑稽,却带着一种毫无保留的、纯粹的快乐光芒。
晓光看着卫民脸上那个巨大的、晃动的“笑容”,乌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亮光闪动。她的小嘴咧开,发出一个短促的、带着水汽的“咯”声,像是在回应,又像是被那笑容感染。这细微的声音,对卫民来说,如同天籁!
“笑了!光光…笑了!” 他惊喜地低呼,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前倾,指着墙上的太阳,又指指自己的脸,更加卖力地、一遍遍地重复:“太——阳——笑——!光光——笑——!”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墙上咧着嘴的太阳,卫民咧着嘴的笑脸,还有晓光微微咧开的小嘴,奇异地构成了一幅无声却无比生动的“笑容三重奏”。苦难的底色被这短暂而纯粹的快乐瞬间穿透。
**“呜——呜——金刚——来——”**
卫民的宝贝包袱里,除了那些短小的蜡笔头,还有几件他视若珍宝的“玩具”——一个从废墟里捡来的、脏兮兮的、掉了漆的木头小鸭子,轮子早就没了;一个被踩扁了一半的红色塑料瓶盖;还有一块形状有点奇怪的、边缘相对光滑的小石头。
这些在旁人眼里一文不值的垃圾,在卫民手中,却成了逗晓光的法宝。
他拿起那个木头小鸭子,凑到晓光眼前,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按着鸭子扁平的脑袋,喉咙里发出模仿鸭子叫的、含混不清的“嘎…嘎…”声。声音嘶哑怪异,完全不像鸭子,但晓光乌溜溜的眼睛却好奇地盯着那晃动的黄色木头,小嘴跟着发出“哦…哦…”的回应。
卫民更来劲了。他把小鸭子放在青瓦小床边缘,用一根手指笨拙地推着它“走”(其实只是在原地摩擦)。一边推,一边念念有词:“鸭鸭…找…找妈妈…” 这随口编的剧情,他自己也未必懂,但晓光看着那移动的黄色小东西,小手兴奋地拍打着裹在身上的破布,发出“咿——呀——”的欢快声音。
他又拿起那个扁扁的红色塑料瓶盖。这个“玩具”更简单,他只是把它凑到晓光眼前,然后猛地移开,再突然凑近。简单的“躲猫猫”,却因为卫民那全神贯注、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的夸张表情,变得充满了悬念。晓光的小脑袋跟着瓶盖的移动来回转动,乌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当瓶盖突然凑近时,她会猛地缩一下小脖子,随即发出一串短促的、带着惊喜的“咯咯”声,像一串被摇响的、微小而清脆的银铃。
最让卫民得意的是那块小石头。他管它叫“金刚”。“金刚…保护…光光…” 他郑重其事地把小石头放在晓光手边,让她小小的手指能触碰到那冰凉的表面。晓光有时会用指尖好奇地抠弄石头的棱角,有时会无意识地把它攥在小手里一会儿。每当这时,卫民就会挺起胸膛,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骄傲和神圣使命感的、近乎庄严的表情,对着墙上的太阳嘶哑地宣告:“金刚…在…光光…不怕!”
**咿呀与憨笑的交响**
窝棚里,常常回荡着这样简单到极致、却足以驱散阴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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