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夷!如同冰冷的毒液,浸透了他的骨髓!懦夫!垃圾!也配活着?!也配当晓光的爹?!
然而,在那毁灭一切的愤怒和冰冷的鄙夷之下,一丝更深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惧悄然滋生——他还活着!他会不会找回来?他要是知道晓光还活着,会不会来抢?!他有什么资格?!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苏卫东的心脏,越收越紧!那只完好的左手无意识地、带着巨大力量地护在胸前,仿佛晓光此刻就藏在他怀里,而那个“幽灵”随时会从黑暗中扑出来抢夺!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提起脚边的破水桶(桶里的水因为他剧烈的动作晃荡出来大半),像一头受伤的孤狼,撞开挡路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踉跄着冲回窝棚的方向。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沾着血泥和冰碴的、沉重而混乱的脚印。
**懵懂的无知:**
窝棚里,气氛因那扭曲的烟杆和流言中的名字而变得格外沉重压抑。苏建国沉默地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墙角,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苏卫东靠坐在断墙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戾气,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窝棚入口,那只完好的左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仿佛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只有晓光,躺在青瓦小床里,对舅舅们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她刚刚被卫民用一块从“交易”中换来的、相对干净柔软的破布换了垫布,小屁股舒服了些。苏卫民正献宝似的拿着那块他“挣来”的、光滑的彩色玻璃珠,在晓光眼前笨拙地晃动着。
“光光…看!…亮亮!…好看!”卫民嘶哑地哄着,玻璃珠在昏黄的油灯光下折射出微弱却斑斓的光点。
晓光乌溜溜的大眼睛果然被那跳动的光点吸引,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懵懂的好奇。她伸出裹在破布里的小手,无意识地朝着玻璃珠的方向虚空抓挠着,小嘴里发出一个细微的、带着水音的“哦…”声。她小小的世界里,只有舅舅们给予的温暖(尽管有限),只有卫民哥哥画的鲜艳太阳和“挣来”的“亮亮”珠子。至于“赵铁军”?那是谁?一个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的、毫无意义的音节。
卫民看到晓光被玻璃珠吸引,开心地咧开嘴笑了,沾着蜡笔灰的脸颊上满是纯粹的满足。他丝毫没注意到大哥深锁的眉头和二哥眼中骇人的戾气。他指着玻璃珠,又指指自己,嘶哑地、自豪地重复:“卫民…挣的!给光光!”
苏建国看着晓光那懵懂好奇的小脸,听着卫民那带着傻气的自豪话语,再看向墙角那堆被卫民视为珍宝的“战利品”,深陷的眼窝里那翻腾的愤怒、鄙夷和担忧,似乎被这纯粹的童真冲淡了一丝丝。但那沉重,依旧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默默地伸出手,将晓光那只伸向玻璃珠的小手,轻轻地、珍惜地握在自己粗糙温暖的掌心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名字带来的所有阴霾。
苏卫东的目光也扫过晓光懵懂的小脸,再掠过卫民傻乎乎的笑容。他紧握的拳头,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克制,松开了一丝。但那赤红双瞳深处的警惕和冰冷,却如同凝固的寒冰,未曾消融。那个名字带来的阴影,如同悬在晓光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他守护的底线。
“父亲”的痕迹,如同废墟深处偶然翻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碎片,每一次闪现,都在舅舅们心头刻下更深的伤痕。愤怒于他的懦弱与背叛,鄙夷于他的不配为人父,担忧于他可能带来的未知威胁。而晓光,这个被遗弃又被捡回的孩子,在舅舅们用血泪构筑的“光光的家”里,安然沉睡,对那个赋予她生命却又亲手斩断羁绊的男人,懵懂无知。血缘的纽带在灾难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而舅舅们用生命书写的守护,才是她世界里唯一的、沉重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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