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镇的夜,浓得化不开。寒气如同蛰伏的毒蛇,从土坯墙的每一条裂缝里渗出,无声地缠绕着低矮破败的小土屋。偏屋里堆放的干草散发着浓重的霉味,是这狭小空间里唯一的“床铺”。阿宁和王浩裹着破麻布,蜷缩在草堆里,身体紧紧挨着,汲取着彼此那点可怜的体温。
隔壁主屋早已没了声息,油灯熄灭,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土黄色的天幕透进来一丝微弱的、病态的光,勉强勾勒出屋内模糊的轮廓。
然而,在这极致的寒冷和寂静中,偏屋的角落却进行着两场无声的“修行”。
阿宁面朝着冰冷的土墙,盘腿坐着(姿势依旧别扭,腰背挺不直),双眼紧闭,呼吸刻意放得悠长而平稳。他努力回忆着老周头讲述引气入体时的描述,想象着天地间有无数细小的、带着微光的“清气”粒子,随着自己的呼吸,从鼻孔、从皮肤毛孔钻进身体里。他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憋得脸红脖子粗,而是尝试着一种更自然的、更专注的“感觉”。大部分时候,身体里空空如也,只有刺骨的寒冷和干草霉味带来的不适。但偶尔,当他心神沉静到某个瞬间,裤袋深处那块冰冷的琉璃碎片,会极其微弱地、难以察觉地……跳动一下!像一颗被冻僵的心脏在沉睡中艰难地搏动!每一次微弱的悸动,都像一剂强心针,注入阿宁的四肢百骸,让他更加笃定,更加执着于这笨拙的尝试。
旁边草堆里的王浩,同样没有睡。他仰面躺着,破碎的眼镜被推到额头上,露出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眼睛。他没有闭目凝神“吐纳”,而是在进行一场更加抽象、更加激烈的思维风暴。白天老周头讲述“筑基丹”时提到的“凝露草”、“地火根”的细节特征,如同精密的参数,在他脑海中反复排列组合。叶脉泛光——特殊叶绿素变异?矿物离子富集?凝清露——高湿度环境下植物蒸腾作用的特殊结晶?地火根触之微温——地热辐射诱导的生物热电效应?还是皮下特殊能量储存结构?他试图构建一个基于生物化学、植物生理学和能量物理学的综合模型,来解释“灵草”的“灵性”。然而,“天地造化”、“因缘痕迹”这些老周头抛出的玄奥概念,如同坚固的壁垒,一次次将他的逻辑模型撞得粉碎。挫败感与探索欲交织,让他大脑高速运转,额角隐隐作痛。
就在两人沉浸于各自的世界,一个闭目“吐纳”感受那微弱的悸动,一个睁眼苦思试图解构天地玄机之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仿佛被刻意放轻的门轴转动声响起。
偏屋通向主屋的那扇低矮破旧的木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昏黄的光线流泻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光带边缘,映出一个佝偻清瘦的身影轮廓——是老周头。他手里端着他那盏昏黄油灯。
油灯的光晕驱散了门边一小片黑暗,也瞬间惊醒了沉浸中的阿宁和王浩!
阿宁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睁开眼睛,慌乱地收回盘着的腿,手忙脚乱地想往草堆里缩。王浩也瞬间从思维风暴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扶正滑落的眼镜,脸上还残留着思索被打断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昏黄的光线下,老周头佝偻着腰站在门口,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少年略显狼狈的姿态。他那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责备,也没有笑意。仿佛他们深夜不睡、一个盘腿一个发呆的行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吵醒你们了?”老周头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夜风吹过干涸的河床。
阿宁和王浩连忙摇头,局促地坐在草堆里,不敢看老周头的眼睛。阿宁的心怦怦直跳,生怕老周头发现自己刚才的“吐纳”和裤袋里的秘密。王浩则扶了扶眼镜,试图掩饰被打断思考的窘迫。
老周头没有追问。他端着油灯,佝偻着背,步履缓慢地走进狭小的偏屋。昏黄的光晕随着他的移动而晃动,将三人的影子在低矮粗糙的土墙上拉扯、放大,显得格外诡异。他走到偏屋中央那点可怜的空地上,将油灯放在冰冷坑洼的泥土地上。豆大的火苗静静燃烧着,成为这黑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和热源。
他没有坐下,只是佝偻着腰,站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浑浊的目光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深邃,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静静地注视着两个来自“天外”、此刻却如同做错事般局促不安的少年。
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门外呜咽的风声。
阿宁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王浩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破碎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探究。这深夜的“造访”,这无声的注视,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考核?摊牌?还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人压垮时,老周头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拷问灵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深潭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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