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老周头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的呜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落尘镇死寂的晨雾中幽幽回荡。他讲述的故事,字字句句,如同浸透了冰水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向落尘镇深处那座院落里的灰袍修士张松!
“那散修……自以为得计,只等时辰一到,便要强行掳人……”
“岂料啊……那俩少年背后,看似贫寒破落,实则……住着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隐世高人’!”
“高人……不喜争斗,更不屑与那等货色一般见识。”
“只是……略施小计……”
“趁着那散修夜里打坐调息、心神松懈之时……”
“引动了几缕……‘不听话’的‘山岚瘴气’……”
“化作三根……‘扰神针’……”
“轻轻……那么一刺……”
随着老周头那平淡却字字诛心的描述,以及那枯瘦手指极其随意、却又精准指向张松院落的隔空一点!
院落中,灰袍修士张松如遭雷击!
“噗!”
眉心、心口、丹田三处要害,如同被无形的冰冷细针狠狠刺入!没有伤口,没有流血,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眩晕和法力瞬间失控的恐怖感觉,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攫住了他!
“呃啊!”张松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眼前金星乱冒,体内刚刚平复的法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疯狂冲撞!他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土墙,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道袍!
这……绝不是幻觉!
是警告!是惩罚!是……赤裸裸的威慑!
而老周头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声音,还在清晰地、不紧不慢地传来,如同冰冷的判决书:
“那散修……登时神魂颠倒,法力逆行,五内如焚!”
“哪里还敢再提什么‘仆役’、‘仙缘’?”
“只当是冲撞了哪路山神土地,吓得魂飞魄散……”
“连滚带爬……趁着天没亮透……”
“灰溜溜地……逃出了那穷山沟……”
“再也不敢……踏足半步!”
“梆!”
最后一声醒木,重重敲在破旧木桌上!
如同丧钟,狠狠敲在张松狂跳的心脏上!
灰溜溜……逃出……再不敢踏足……
张松狭长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恐惧和一种被当众扒皮般的羞辱!他死死捂着依旧剧痛、法力紊乱的胸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信!
打死他也不信!
那个在槐树下佝偻着背、抱着破木桌、讲着老掉牙故事的糟老头子,会是故事里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隐世高人”!
那老东西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浑浊的眼睛里只有麻木和疲惫!分明就是个被岁月榨干了精气神的凡俗老朽!
可是……
刚才那恐怖的神魂攻击!那精准的隔空施法!那引动天地气息(山岚瘴气)的莫测手段!却又真实不虚地作用在了他身上!这绝不是炼气期能做到的!甚至……普通的筑基也未必能如此轻描淡写!
难道……
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这老东西……是在扮猪吃虎?或者……那两个小崽子背后,真的藏着某个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这老东西只是那存在的……代言人?传声筒?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而更让他怒火中烧、难以忍受的是!
老周头这故事!这含沙射影!这指桑骂槐!
这简直就是在当着整个落尘镇(虽然那些凡人蠢货未必全懂)的面,把他张松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把他形容成一个狂妄自大、踢到铁板、最后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的跳梁小丑!
“混账!”张松心中疯狂咆哮,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冲垮理智!他想冲出去,一剑劈了那老东西!想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死那两个小崽子!
但……
灵魂深处残留的冰冷刺痛和法力紊乱的虚弱感,如同两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
他不敢赌!
万一……万一这老东西真有什么诡异手段?万一那两个小崽子背后真有高人?
自己这点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对方面前,恐怕连蝼蚁都不如!
巨大的恐惧最终压倒了愤怒和羞辱。留在这里,每一息都是煎熬!每一道投向槐树的目光,都仿佛带着无声的嘲讽!
此地……绝不能留!
张松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收拾行囊,一把抓起随身的佩剑,如同丧家之犬般撞开院门!
他不敢再往槐树方向看一眼,生怕对上老周头那浑浊却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他低着头,脚步踉跄,却爆发出逃命般的速度,朝着落尘镇外、与青岚谷完全相反的方向,仓惶冲去!
就在他即将冲出镇口,路过老槐树附近那条主路时——
槐树下,老周头似乎刚好收拾完他那套破旧的家当。他佝偻着腰,抱着木桌和油灯,步履蹒跚地正往土屋方向走。浑浊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仓惶逃窜的张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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