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枯瘦的小手,带着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近乎朝圣般的庄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张污秽的休书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摊开。纸张粗糙的纹理在火光下清晰可见,上面用劣质的墨汁写就的、歪歪扭扭却字字诛心的罪状,如同一条条丑陋的毒蛇,在昏暗的光线下狰狞地盘踞着。
火光跳跃,映照着小树那双亮得骇人的眼睛。他伸出另一只同样瘦小的食指,指尖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微微颤抖。那指尖,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和冰冷彻骨的恨意,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点在了休书末尾那个歪歪扭扭、如同蛆虫爬行般的红色指印上——那是陈大柱按下的手印!
指尖重重地戳在纸面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噗”的一声,仿佛要将那红色的印记戳穿!
“姐……”小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孩童模仿成人算计时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这张纸……这张沾血的破纸……”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和恨意的小脸在油灯下显得异常扭曲,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死死刺向李青禾那双布满血丝、被剧痛和巨大冲击模糊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在念诵一道来自地狱的咒语:
“**迟早!拿它!换回!咱家的!地契!**”
“换回地契!”
这四个字,如同四颗烧红的铁钉,带着小树稚嫩嗓音里那股不顾一切的凶狠和决绝,狠狠地、决绝地钉进了李青禾混沌一片的脑海深处!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意识深处猛烈地炸开!那层包裹着绝望、麻木和剧痛的厚重冰壳,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血腥气的惊雷,硬生生炸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河滩地……三亩……地契……灶神像后……油纸包着……
休书……陈大柱的指印……
换回!地契!
这些破碎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信息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锋锐冰碴,在她被剧痛和绝望冻僵的思维里疯狂地冲撞、旋转、切割!带来一阵阵尖锐到令人窒息的刺痛!眼前那片浓稠的黑暗猛地晃动、扭曲起来,油灯微弱的光晕在视野里炸开成一片混乱的金星!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喉管被割裂的嘶鸣,猛地从她干裂的喉咙里挤出!她枯槁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地痉挛起来!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土壁,仿佛要嵌进去!那只深可见骨的右手无意识地抽搐着,创口被牵动,脓血瞬间涌出,浸透了包裹的深褐色破布,散发出更浓烈的腥腐气味!
换回地契?
用这张写着五条大罪、沾着她被扫地出门时额头淌下鲜血的休书?
去换回那三亩被婆婆塞在灶神像后、用来镇她“晦气”的河滩地?
荒谬!疯狂!如同痴人说梦!
陈老婆子刻薄如刀的眼神,陈大柱醉醺醺的狞笑,婆婆尖利的咒骂……无数张扭曲的、带着恶意和嘲弄的脸孔在她混乱的眼前疯狂闪现!休书?那是她耻辱的烙印!是钉死她在这“窑工坟场”的耻辱柱!地契?那是陈家的东西!是婆婆口中沾了她“晦气”的脏东西!他们怎么可能认?怎么可能换?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本能地翻涌上来,试图再次将她拖回那麻木的深渊!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冰水即将淹没头顶的瞬间,小树那双在油灯下亮得惊人的、燃烧着不顾一切火焰的眼睛,如同两道刺破黑暗的闪电,狠狠地劈开了那翻涌的冰水!
他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穿着那件宽大染血的新衣,像一株在狂风中倔强挺立的、随时可能折断的幼小树苗。他眼中没有畏惧,没有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种被巨大的苦难和深沉的爱意淬炼出的、近乎原始的凶狠和执着!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嘶吼: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要烂死在这里?!凭什么我们的东西要被他们塞在灶王爷屁股底下?!
“姐!”小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瘦小的拳头在油灯下攥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知道陈家灶房!我知道灶神像!墙缝……我能钻进去!我能把那油纸包抠出来!”
他猛地向前一步,小小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摇晃的阴影,几乎笼罩住瘫软的李青禾,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疯狂的气势:“我替你偷回来!”
偷?!
这个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青禾残存的理智上!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冰冷的心脏!
“不!!”一声嘶哑到破音的尖叫猛地冲出她的喉咙!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如同鹰爪般猛地伸出,死死抓住了小树瘦弱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那细小的骨头!
“不能去!!”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嘶喊而完全变了调,尖锐刺耳,在死寂的窑洞里激起嗡嗡的回响,“陈家……那是狼窝!陈大柱……会打死你!婆婆……会剥了你的皮!不能去!听见没有?!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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