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碎瓷地面,如同寒铁打造的刑床,彻夜汲取着李青禾残存的体温和生命力。胃袋里那团冰冷粗糙、裹挟着锋利外壳碎片的南瓜籽混合物,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酷刑源,持续释放着冰冷的锐痛和灼烧感。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腹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痉挛都让枯槁的身体在冰冷的地上痛苦地蜷缩、颤抖。
小树蜷缩在她身边,冰凉的小手死死攥着她褴褛的衣角,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恐惧而剧烈地瑟缩着。窑洞里弥漫着浓重的咸涩腐败气息、胃酸灼烧的血腥味、冷汗的酸馊气,以及角落里那些如同凝固落日般的南瓜散发出的、微弱的、带着泥土清甜的瓜香——这丝甜香此刻却如同最残酷的嘲讽,提醒着她那致命的选择。
夜,漫长如同永无尽头的黑暗甬道。寒风呜咽着,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从窑洞的每一个缝隙钻入,刺穿着单薄的衣衫,啃噬着早已麻木的皮肉。意识在剧痛的浪潮和刺骨的寒冷中沉浮,时而被胃里翻搅的冰刀碎玻璃攫住,疼得眼前发黑,灵魂出窍;时而又被一种冻僵后的麻木包裹,仿佛沉入粘稠冰冷的泥潭。
活下去……
这个念头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固执地在无边的痛苦和黑暗中摇曳。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艰难地透过破窑低矮窗洞上糊着的破烂草纸缝隙,吝啬地洒下几道冰冷的光柱时,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如同深埋地底的朽木。胃部的剧痛并未减轻,反而在寒冷和彻夜折磨后,沉淀成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顽固的、如同生了根的冰冷钝痛,死死楔在腹腔深处,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撞击感。
她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浑浊失焦。视线艰难地扫过冰冷的地面,落在旁边那个豁了口的粗陶碗上——碗底残留着几滴浑浊冰冷、凝结着灰白色油脂的蔓菁汤残迹。
小树小小的身体动了一下,冰凉的小手依旧紧攥着她的衣角。他醒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重担忧,怯生生地望着她。
“阿……阿姐?”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小心翼翼。
李青禾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回应。她想动,想安抚小树,可身体如同被冻土封住,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重若千钧。腹腔深处那团冰冷的钝痛,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她。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官腔十足的铜锣声,如同冰冷的铁锥,猛地刺破了荒村死寂的清晨空气!
“哐——!哐——!哐——!”
锣声沉闷而刺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在西坡荒原死寂的堤岸上回荡,也重重敲打在每一个蜷缩在破败窑洞里、为粮赋煎熬的窑工遗属的心头!
催命符!
谷雨将近!粮赋催缴!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攫住了李青禾的心脏!她枯槁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紧张和胃部的剧痛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腹中那冰冷的钝痛猛地加剧,如同冰冷的铁拳狠狠砸下!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
锣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破窑外那片被麻水恶臭和蚜虫尸骸洗礼过的河滩地附近。紧接着,一个刻意拔高、带着浓重乡音和官腔的沙哑嗓音响了起来,如同破锣,在寒冷的空气中扩散:
“都听着——!王村正传里正老爷话——!”
是村正王老拐那熟悉的、带着谄媚与威吓的声音!
李青禾的心沉到了冰窟谷底。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碎瓷地里,指甲崩裂带来的锐痛也无法分散腹腔深处那灭顶的压力。来了……终究还是来了……那柄悬在头顶的利剑,寒光已经抵住了脖颈!菠菜?早已被麻水玷污,卖相全无!豆子?刚刚挂荚,青涩如铁!南瓜?那是最后的救命种子!拿什么填那催命的窟窿?!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瞬间灌满了她残破的胸腔。
窑洞外,王老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幸灾乐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继续破锣般响起:
“朝廷恩典!体恤民艰!今年——谷雨粮赋——”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窑洞内外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呜咽。
“——可纳菜干抵充!”
菜干?!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王老拐口中喷出的寒气,狠狠烫在李青禾早已被绝望冰封的神经上!巨大的错愕瞬间压倒了胃部的剧痛!她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难以置信地瞪大!枯槁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猛地一颤!
“……凡晒制得法、干透无霉、品相尚可之菜干,皆可按市价折算抵充粮赋!里正老爷心善,念在尔等窑婆子可怜,特来告知!莫要错失朝廷恩典!”
王老拐的声音还在窑洞外嗡嗡作响,如同苍蝇振翅。可李青禾已经听不清了。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菜干”二字牢牢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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