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内一片死寂。
只有小树压抑的呜咽声。
只有石圈里鸡只不安的“咕咕”声。
只有寒风呜咽着掠过破窗洞的尖啸。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佝偻着,深弯下去,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她溃烂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沉重和一丝几乎要耗尽生命的温柔……抬了起来。
那只手,沾满泥污、脓血、草屑和粪渣,粗糙、溃烂、散发着浓烈的苦痛气息。它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落在了小树那瘦骨嶙峋、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的……脊背上。
触!
掌心溃烂的创口接触到小树单薄破衣下冰凉的脊骨,传来一阵钻心的锐痛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血脉的……酸楚。
抚!
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谨慎和巨大的疲惫……一下……又一下……
小树压抑的呜咽声猛地一滞!小小的身体如同受惊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枯黄的小脸上泪水纵横,沾满了灰尘,形成一道道肮脏的沟壑。那双惊恐、悲痛、茫然的大眼睛,死死地、带着巨大的不解和一丝微弱的祈求,望向李青禾深陷的、死寂的眼窝!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迎上小树的目光。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剧烈波动、扭曲的空茫,在触及小树眼中那巨大的悲痛和茫然时,如同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潭,一点点……沉淀下去。
沉淀为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坚硬、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平静。
干裂起皮、沾着泥污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翕动着。
一个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枯骨的声音,裹挟着窑洞深处的死寂和布袋里棉种的冰冷,极其艰难地……从她堵塞着血沫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簪子……”
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死物。”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沉淀的平静如同投入火堆的干柴,猛地……跳跃起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决绝!
“……活命……”
她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牵扯着干裂的唇皮,牵扯着深陷的颧骨,牵扯着散乱枯槁的鬓发!一个混合着巨大疲惫、无边酸楚、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近乎残忍的……清醒的……笑容,如同冻土深处被鲜血浇灌而出的荆棘……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顽强地……绽放在她沾满污秽的脸上!
“……要紧。”
“簪子死物,活命要紧。”
这八个字,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泥土的腥气。
如同八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小树悲痛的呜咽之河。
小树小小的身体猛地僵住!
泪水依旧挂在脏污的小脸上,那巨大的悲痛和茫然,在姐姐这嘶哑却无比清晰、带着铁锈般沉重份量的话语面前,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他小小的嘴巴微张着,似乎想哭,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盛满泪水的大眼睛里,巨大的悲痛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留下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茫然和……一种被强行塞入的、无法理解的……巨大沉重。
李青禾枯槁的手依旧极其轻柔地抚在小树冰冷的脊背上。
那一下下的轻抚,如同最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小树懵懂的心田上。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跳跃的决绝光芒渐渐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脚下这片被苦难反复耕耘的土地般的……死寂的坚韧。
她不再言语。
枯槁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低下,深埋的视线掠过小树茫然的小脸,最终落在了自己溃烂的左手掌心里。
那里,那个灰扑扑的棉种布袋,如同一个沉重的句点,也如同一个……微弱的起点。
窑洞外,寒风呜咽。
窑洞内,死寂如坟。
唯有那只溃烂的手,一下又一下,极其轻微地、极其沉重地……抚摸着弟弟瘦骨嶙峋的背脊。
也抚摸着……一个用银簪换来的、浸透了血泪与屈辱的……冰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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