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是玩物!这是启蒙!是习惯的开始!”碧瑶争辩道,眼圈微微发红,“您可知养成一个坏习惯容易,改掉却有多难?我小时候……”她的话戛然而止,那段缺乏管束、任性妄为最终导致诸多苦痛的童年回忆,像一根刺,扎在喉间。
万人往的目光深邃了几分,他自然听出了女儿的未尽之言。一丝复杂的情绪——夹杂着愧疚、辩白和某种固执——在他眼底闪过。他沉默片刻,道:“你的小时候,是为父疏于管教。如今对念瑶,便不能再让她受半分委屈。”这话,既像是解释,又像是某种自我说服。
就在这时,念瑶对那方沉甸甸、雕刻精美的镇纸产生了兴趣。她挣脱外公的怀抱,爬过去,抓起镇纸,好奇地敲打着玉案表面,发出“咚咚”的脆响。
碧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念瑶!轻点!那是……”她想说那是件颇有年头的古物,是父亲往日批阅卷宗时所用。
然而,万人往再次抬手制止了她。他看着外孙女敲得起劲,小脸上满是兴奋,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缕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传出,那镇纸在被敲击时,发出的声音变得更加清脆悦耳,甚至带上了某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小小的乐章。
念瑶听到这变化,更加开心,敲得更用力了。
“爹!”碧瑶几乎要哭出来,“您这样会惯坏她的!她现在敢敲镇纸,以后就敢毁更重要的东西!”
万人往却仿佛沉浸在外孙女的快乐中,淡淡道:“她喜欢这声音,便由她。一件死物,怎及她片刻欢愉?”他的目光落在念瑶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小手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近乎痴迷的包容。
毁了又如何?这幽冥殿中,还有什么比她一笑更珍贵?
瑶儿,你可知,为父如今才明白,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是永远错过了。
碧瑶看着父亲那副全然不顾、甚至可以说是享受的表情,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明白了,在宠念瑶这件事上,父亲已经陷入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状态,任何道理都听不进去了。她颓然退后一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心中一片冰凉。
恰在此时,张小凡处理完一些琐事,也来到了书阁。他一进门,便感受到了室内凝滞的气氛和碧瑶脸上未干的泪痕与绝望。他立刻明白了大概。
他没有立刻去安慰碧瑶,也没有去劝阻万人往。他只是平静地走到玉案旁,挨着还在咚咚敲镇纸的念瑶坐下。他拿起另一支笔,铺开一张新的灵纸,蘸了墨,然后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下一个标准的、结构端正的“山”字。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天然的沉稳与专注。
“念瑶,”他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过,“看爹爹写。这个‘山’字,要这样写,下面平稳,上面有峰,像真的山一样,稳稳地站在这里。”
念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她停下敲击,歪着小脑袋,看着爹爹笔下出现的、和卡片上很像但又不太一样的字。
张小凡又写了一个“水”字,笔划流畅,如同溪流。“水呢,要这样写,弯弯曲曲,好像真的在流动一样。”
他写得很慢,每一笔都清晰有力。念瑶看着看着,伸出小手指,模仿着爹爹的笔划,在空气中比划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山……水……”
张小凡顺势拿起她那只涂鸦的笔,握住她的小手,引导着她在纸上,试着画出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山”形轮廓。虽然依旧歪斜,却比之前的胡乱涂抹有了进步。
“对,就是这样,念瑶真聪明。”张小凡微笑着鼓励,然后转头,对碧瑶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瑶儿,你看,念瑶是愿意学的,只是需要正确的方法。爹给了她毫无压力的爱和安全感,这本身是好事。我们慢慢来,在她玩的过程中,悄悄把规矩和方法教给她,就像……给蜜糖裹上一层薄薄的药衣,她尝到甜头,自然就接受了。”
碧瑶看着丈夫耐心引导女儿的样子,又看看女儿那逐渐专注起来的小脸,心中的冰寒稍稍融化了一些。她明白张小凡的意思,硬碰硬只会让情况更糟,唯有以柔克刚,潜移默化。
而万人往,自始至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张小凡引导念瑶,看着外孙女从胡乱涂鸦到开始模仿,深邃的眼眸中波澜不惊,无人能窥见他心中所想。只是,当念瑶无意中将一滴墨汁溅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古老石雕(那或许是某个早已废弃的阵法基座的一角)上时,他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凝固了一瞬,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期待,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态。
最终,这场书阁中的小小风波,以一种微妙的平衡暂时平息。万人往默许了张小凡和碧瑶的“介入”,不再完全阻挠他们对念瑶的引导。但他也并未改变自己那近乎无声的、全方位的纵容。他依然会为念瑶的一切行为“兜底”,依然会将她无意中“破坏”的东西视若珍宝般收藏。
这间充满墨香与珠光的温暖书阁,仿佛成了一个缩影。这里,宠爱与规训并存,纵容与引导角力。张念瑶这只稚嫩的雏鸟,就在这矛盾而复杂的爱意编织成的巢穴中,浑然不觉地,一天天长大。窗外幽谷的风依旧凛冽,但书阁内,那份沉静而执着的祖孙情,与父母忧心忡忡却又不懈的努力,交织成了一幅独特而令人心绪复杂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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