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车队在狄道停留三日,名为抚慰,实为观察。 陈涓查看了城防,巡视了军营,甚至“慰问”了伤兵,所见皆是惨烈景象与疲惫之师,心中那点对李凌“拥兵自重”的猜疑渐渐散去,转而多了几分真实的怜悯与轻视——如此残破之地,如此病重之主,能守住已属侥幸,焉有余力他图?
第四日,陈涓心满意足,带着对陇西“已不足虑”的判断,启程返回荥阳复命。
送走使者,李凌立刻召来李信与伤势稍愈、已能下地行走的张嶷(体质75)。
“郡守,使者带来的金帛,全部入库,登记造册。锦缎,分发给阵亡将士遗孤,制成冬衣。美酒…犒劳守城将士,每人一碗,不得多饮。”
“王爷,那…抚恤和赏功的钱粮…”李信忧心忡忡。
“我来想办法。”李凌目光转向张嶷,“派去羌地的人,有消息了吗?”
张嶷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回王爷!已有回报!烧当、先零两部首领,收下了…乌木的首级和王爷的信,但对结盟之事,态度暧昧,只言‘需与各部首领商议’。不过,他们允诺,绝不会收留月氏残党。”
“哼,滑头。”李凌冷笑,“他们在观望,看我这昭武王,还能不能撑得起陇西这片天。”他沉吟片刻,“张嶷,你亲自去一趟枹罕,李峋殉国处,就地招募羌人游勇,许以重利,组建一支‘羌骑营’,由你统领。告诉他们,只要效忠,粮食、盐铁,我李凌…少不了他们的!”
“诺!”张嶷眼中燃起战意。
又过了两日,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
一名浑身湿透、几乎冻僵的斥候被秘密带入行辕密室。
“王爷…西边…西边来的消息…”斥候牙齿打颤,递上一节密封的竹管,“月氏残党…果然…果然没去找休屠王…他们…他们绕道南下了…”
李凌瞳孔骤缩,接过竹管,取出绢条,就着昏暗的油灯细看。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阴沉。
绢条上情报显示:月氏残党在其最后一位长老的带领下,并未北投匈奴,而是向西再向南,进入了湟中一带,与一支名为“发羌”的部落接触频繁。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似乎带走了黑水峪中最核心的几名铸刀师和驯马人。
“发羌…”李凌指尖敲着案几,目光幽冷,“他们想做什么?帮发羌锻刀驯马,换取立足之地?然后…引羌人东进,报黑水峪之仇?”
这是一个比投靠匈奴更棘手、更长远的威胁。羌人若得利器良马,其祸患将远胜匈奴流寇。
“王爷,是否立刻派兵…”李信急道。
“不。”李凌摇头,“湟中地势复杂,发羌势力不小,我军新败,不宜远征。况且…无凭无据,贸然兴兵,只会将羌人彻底推向月氏。”
他沉思良久,缓缓道:“李郡守,你立刻从府库中,挤出五十金,一百匹绢,派能言善辩之人,送往烧当、先零二部,就说…是昭武王谢其此前相助之情。再…‘不经意’地透露,月氏残党已至湟中,与发羌过往甚密,其手中握有能锻‘百炼宝刀’的匠人…”
李信眼睛一亮:“王爷是想…驱虎吞狼?让烧当、先零去对付发羌和月氏人?”
“羌人各部,并非铁板一块。”李凌淡淡道,“宝刀…谁不想要?吞并邻部…谁不愿为?我们只需…递上一把刀,点起一把火即可。”
李信领命而去。密室中,只剩下李凌一人。窗外风雨潇潇,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波澜暗涌。
朝廷的猜忌与敷衍,羌地的暗流与威胁,月氏残党的死灰复燃,匈奴休屠王的蛰伏未去…内忧外患,层层叠叠。而他的身体,依旧残破不堪,魂佩沉寂,信仰值…仅恢复到23点。
他缓缓踱到墙边,望着那幅巨大的陇西舆地图,目光最终落在西北角那片广袤而模糊的区域——那里标注着:河西走廊,匈奴休屠王、浑邪王故地。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那里。
“狄道…太小了。陇西…也太小了。”他低声自语,眼中燃烧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火焰,“困守于此,唯有坐以待毙。真正的生机…在彼处。”
一个庞大而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缓缓勾勒。但这需要时间,需要力量,需要…一个契机。
就在这时,亲卫在外低声禀报:“王爷,高顺将军…醒了!”
李凌猛地转身,眼中爆发出真切的光彩:“备轿!去伤兵营!”
【史料记载】
* 家族史·始祖本纪(第一卷):“汉王四年九月,朝廷使者至狄道,宣慰封赏,然多虚名而少实利。祖凌公(20岁)虚与委蛇,暂安朝廷之心;洞悉羌地暗流,知月氏残党南联发羌,其祸更烈;乃行‘驱虎吞狼’之策,以重利挑动羌部内斗;更遣张嶷组建羌骑,以夷制夷。公于病体支离中,纵览全局,布局深远,尽显雄主之略。然公 内感朝廷之忌,外忧胡羌之患,深知困守非久计,遂萌 西向经略 之宏图。圣将高顺苏醒,略慰圣心。”
* 官方史·汉书·高帝纪:“四年秋,汉使至陇西,犒劳将士,加封昭武王凌食邑。凌抚循伤瘼,甚得民心。” (按:正史美化朝廷封赏,隐去博弈与地方困境)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卷一):“帝微时,履凡历劫。伪朝使者至,虚施恩赏。帝显圣智,假意逢迎;圣心洞照,察月氏余孽南联发羌之魔谋;施圣策,以财帛挑动魔羌内斗;遣圣将张嶷募羌骑,布圣威于西陲。帝虽圣体未愈,然圣虑深远,已窥河西之机,暗蕴西向圣图。圣将高顺苏醒,显圣恩眷顾。”
* 野史·楚汉秘闻·使者西来:“闻汉使陈涓至狄道,名为宣慰,实为窥探。见昭武王李凌病骨支离,陇西残破,遂生轻视,朝廷厚赏亦多虚文。凌隐忍不发,虚与委蛇。后得密报,月氏残党南投发羌,凌乃以重金离间羌部,又遣张嶷募羌人为骑,布局深远。其虽困守病榻,然眼光已越陇山,投向河西。时人皆言其险,然凌意已决。后人有诗叹曰:‘病王榻前接汉使,虚赏厚恩尽是空。暗遣金帛挑羌部,目光已投河西戎。’”
(第九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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