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自由落体,而是一种更为诡异、更为彻底的失重感。仿佛并非在空间中移动,而是被强行从现实世界的“织物”上剥离、抛投出去。
凌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揉捏,耳边不再是风声,而是无数种尖锐、嘶哑、疯狂的噪音混合体,直接灌入脑髓。视线所及,是一片混沌的暗红与扭曲的流光,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又像是透过万花筒观看一场癫狂的噩梦。他试图调动【法则之理】,却发现平日里如臂指使的力量在这里变得滞涩、混乱,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台,只能捕捉到一些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规则片段”。
他感觉自己像一粒被投入狂暴漩涡的尘埃,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同化。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混乱洪流冲散的边缘,一股温和而坚韧的生命能量如同最坚固的缆绳,牢牢系住了他的精神核心。是凌薇!即使在自身也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情况下,她依旧第一时间将【生命编织】的力量聚焦于他,为他稳定着即将崩溃的身心。
这短暂的稳定给了凌昊喘息之机。他强行凝聚精神,将【法则之理】的感知收缩到最小范围,不再试图去理解这庞大的混乱,而是专注于“定义”自身周围极其有限区域的存在——
“我,存在。”
“我的形态,稳定。”
“我的意识,连续。”
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抛下锚点,虽然依旧随波逐流,但至少避免了立刻倾覆的命运。他感觉到自己“下坠”的速度似乎在减缓,周围混沌的色彩开始分化,隐约能感知到另外三个同样在挣扎、却顽强存在的“光点”——小雅、雷战和鱼姬。小雅的光点最为稳定,散发着柔和的绿芒;鱼姬的光点则如同风中之烛,明灭不定,但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雷战的光点最为狂暴,猩红刺目,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在混乱中左冲右突,试图撕裂这片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那包裹一切的、令人疯狂的混乱感骤然消失。
砰!砰!砰!砰!
四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音,打破了某种死寂。
凌昊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喉咙里满是铁锈和尘埃的味道。他第一时间抬头,【法则之理】如同无形的触须般向四周蔓延,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眼前的一切,让他瞳孔骤缩。
这里不再是磐石基地那熟悉的地下结构,甚至不再是地球。天空——如果那能被称为天空的话——是一种永恒的、令人压抑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不断蠕动、变幻的惨白色光斑,如同垂死巨兽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大地是焦黑与暗红交织的龟裂土壤,仿佛被无尽的战火焚烧过,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干涸凝固的血液。远处,扭曲的、不符合任何几何学原理的怪异山峦如同沉睡的巨怪,匍匐在地平线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臭氧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气味,吸入肺中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里的“规则”。
重力似乎并不均匀,某些区域感觉身体沉重如灌铅,另一些区域却又轻飘飘仿佛随时会浮空。光线以诡异的角度折射、弯曲,使得远处的景物扭曲变形,难以判断真实距离。声音的传播也极不正常,有时近在咫尺的呼喊变得微弱如蚊蚋,有时极远处的低语却如同在耳边炸响。
这里,就是“摇篮”的内部,血月之主力量渗透并扭曲规则所形成的异空间。
“咳……咳咳……妈的,这什么鬼地方……” 雷战挣扎着从一堆松散的、仿佛某种生物骨骼碎片堆积成的小丘上爬起来,他脸色惨白,显然穿越通道的过程让他极其难受。他手中的霰弹枪死死握着,枪口警惕地指向四周任何可能活动的阴影。
鱼姬是第一个完全站稳的,她像一头真正的野兽般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独眼猩红地扫视着环境,战刃已然出鞘,刃口流动着不祥的暗光,似乎对这里混乱暴戾的气息有种异常的适应。
小雅的情况稍好,但脸色也同样苍白,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和凌昊的状态,低声道:“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但这里的能量环境……极具侵蚀性,我的能力消耗比外面大了数倍不止。”
凌昊点了点头,他的感受最为深刻。【法则之理】在这里如同陷入泥潭,每一次感知、每一次微调,都需要耗费比在外界多数倍的心神。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就像是被人恶意篡改过的代码,充满了矛盾、漏洞和致命的陷阱。
“都小心,” 凌昊沉声警告,“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度之。重力、光线、声音,甚至空间本身,都可能存在陷阱。”
他尝试迈出一步,脚下的土地传来一种粘稠、软腻的触感,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内脏上,令人毛骨悚然。他调动【法则之理】,试图稳定脚下小范围的“坚固”属性,这才感觉踏实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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