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就准备带人离开。
在陈老倌心中巨石即将落地,赵昺紧绷的神经刚要松一丝的刹那。
“呜…汪!汪汪!” 那条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猎犬,突然再次发出狂躁的吠叫!
它猛地挣脱了兵卒的手,鼻子翕动着,竟朝着刚刚被军官用刀鞘抵过的赵昺的方向,疾冲过来!
赵昺的血液瞬间冻结!他脑中一片空白:完了!是血!刚才刀鞘压得太狠,额头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出来了!那畜牲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
猎犬冲到赵昺面前,焦躁地围着他和他怀里那个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破藤篓打转。
湿冷的鼻子几乎要蹭到他的裤脚,喉咙里发出兴奋又困惑的呜呜声,似乎在分辨这浓烈腥臭中夹杂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让它兴奋的味道来源。
赵昺被吓得是身体僵直,连抖都不会抖了,只能死死闭上眼睛,等待那致命的撕咬或狂吠。
一旁的陈老倌也脸色煞白,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他硬是控制着没动,只是把腰弯得更低了。
然而,那条狗在赵昺脚边和腥臭的鱼篓旁嗅了好几圈,最终似乎被那冲天的鱼腥彻底干扰了判断,又或者那点新鲜血液的气味被粗糙的靛蓝粗布吸收、又被浓烈的药味和鱼腥掩盖,变得极其微弱难辨。
它困惑地甩了甩头,低低呜咽了两声,竟放弃了,转身跑回兵卒脚边,讨好地摇了摇尾巴。
那元兵军官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动静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粗鄙的嗤笑:“哈!这馋嘴的畜生!闻着腥味就走不动道了!定是惦记那篓烂鱼虾!没出息的东西!走!”
他鄙夷地踢了那狗一脚,不再有丝毫停留,带着手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破屋,沉重的脚步声和犬吠声迅速远去。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呼啸的风声里,陈老倌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才猛地一晃。
他踉跄一步扶住旁边歪斜的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后怕的冷汗,顺着深刻的皱纹往下淌。
他没有立刻扑过去查看赵昺,也没有马上去栓那扇被踹得半毁的木门。
眼神先是空洞地扫视了一眼,被元兵翻得一片狼藉的屋子。
歪倒的破凳、被踢散的干草、掀开的破瓦罐……然后,他才缓慢地、机械地开始收拾。
他扶起凳子,拢了拢干草,把散落在地的零星杂物捡起来……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劫后余生的麻木和一种刻意的拖延。
陈老倌在等!等那些元兵走得足够远,远到不可能再杀个回马枪。
赵昺也在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他抱着那个散发着恶臭的藤篓,蜷缩在冰冷的灶膛灰烬旁,额头上伤口在剧痛之后是持续不断的、一跳一跳的灼烧感。
只是将露在布帕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的一点,瞳孔里还残留着刚才猎犬逼近时那巨大的恐惧阴影。
赵昺心中有些不痛快,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以后还是要过这种躲藏的日子,那还不如让那场海难把自己淹死算了。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只有屋外呼啸的风声和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陈老倌终于停下了手中那毫无意义的整理动作,先是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外面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这才拖着步子走到门口,然后有些谨慎的从门板的破洞向外张望了一下,然后才将那扇摇摇欲坠、门轴断裂的木门费力地拖拢,用一根粗大的木棍从里面死死顶住。
陈老倌刚忙完这一切,听到身后传来赵昺的声音,他没有转身。
因为那句话,比刚才那群元兵来到此处搜查更让他不知所措,无法应答。
“陈三爷!”赵昺的那句声音嘶哑却突兀,像碎瓷刮过石板。
“与吾,一同去占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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