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边说边极其自然地靠近一步,一个沉甸甸、温润的小物件(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平安扣)已悄然滑入管事袖中。
张府管事袖中一沉,心中也是一动。
他在保定张府多年,见惯了色目商人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模样,何曾见过如此谦卑有礼、出手大方、又句句说到人心坎上的?而且对方要求也确实不过分,只是到门口等个回话,见与不见全凭主家意思。
再掂量袖中那玉的温润分量,以及那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这差事办得漂亮,在主家面前也是长脸的事。
他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假意推辞两下,便顺势应承下来:“掌柜的如此诚心,倒叫在下不好推辞了。也罢,就依掌柜所言,随在下走一趟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见与不见,可得看府上的意思。”
“自然!自然!全凭府上贵意!小人感激不尽!”阿卜杜勒连连作揖,满脸感激涕零。
二楼窗边,赵昺静静地看着陈宜中与阿卜杜勒配合默契,一个眼神,几句言语,便将那原本只是来买东西的张府管事,一步步引向了预设的轨道。
他看着陈宜中虽因连日筹谋略显疲惫,身形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佝偻,但当他走向那管事,开口周旋时,那挺直的脊梁,那温和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气场,那字斟句酌、滴水不漏的话语……
那是一个曾经执掌帝国中枢、在权力旋涡中游刃有余的宰执之才!是刻在骨子里的朝堂智慧与权术本能!即便流落市井,即便暂时困顿,一旦需要,那份沉淀的底蕴,便会苏醒,绽放出足以搅动风云的光芒。
“朝堂伎俩…”赵昺低声重复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似赞许,似感慨,更带着一种对棋局走向的掌控感。
他相信陈宜中。
相信这位老臣,定能将这看似寻常的送货上门,变成撬动张氏府邸的第一块砖石。
风,似乎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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