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南洋汉商汇,已成气候,该是扎根在这中原腹地。”
赵昺有些亢奋,掷地有声:“吾要您,南下江南,入漕运!”
陈老倌眼神一凝,腰背下意识挺得更直:“公子所指是?”
“粮食!”赵昺斩钉截铁,切入元廷另一条命脉:“大都人口逾百万,宫廷、勋贵、百官、禁军、百姓……每日耗费粮米如山!皆需江南米粮供给。”
“然,漕粮北运,止于通州。通州至大都这区区数十里陆路,耗费几何?”
“太史令郭守敬,此人堪为汉人奇才,正主持通惠河水利,欲引水通漕,此工程浩大,非旦夕可成。”
“当下,元廷为这最后一段陆运,岁计雇车钱至十缗!且雨季泥泞,运粮之难,可想而知。大都粮价,因此居高不下,民心浮动,亦为元廷心头之患!”
赵昺走到窗边,指向东南方向:“运河之上,官督商办。粮船北上,运的是官粮,然返程空舱,元廷默许商人搭载私货,此乃回空带私之利!此例,便是绝佳的机会!”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话锋一转:“三爷,吾要您即刻动身,回一趟岭南!”
“岭南?”陈老倌心念一转,已然猜到几分。
“对!收编疍家!”赵昺语速加快,条理清晰。
“疍民世代浮家泛宅,水性精熟,驾舟如履平地。将他们编练成运船队!再从南洋物色经验老道的火长(导航员),熟悉大江大河航道、暗礁险滩者优先!”
“船队组建妥当,不必停留南洋,直驱江南产粮之地——苏、松、常、湖!以手中黄金,就地采购粮食,不必最精,但求量大!”
“采购完毕,以商队名义,沿运河北上,运抵大都!此乃商粮,非官粮,售卖所得,便是扎根中原的第一笔!”
陈老倌眼中精光闪烁,接口道:“公子之意,北上运粮,南下返程,便可利用那回空带私之利?”
“正是!”赵昺透露从未有过的兴奋,亢奋道:“北上运粮,途中必有损耗,此乃常情。可在这损耗上做文章!将定额内的耗粮,不必全数运抵大都,而是在沿途重要码头、市镇就地售卖!换购何物?北地皮货、山野药材!”
“这些货物,随船运回江南,利润何止翻倍?再在江南采购棉布等物,南销南洋或沿途…如此,一趟漕运,三倍其利!”
赵昺的声音带着一种深远的谋划:“更重要的是,在这条贯穿南北的漕运线,借此立足漕运之机,如同在南洋一般,在这中原南北的运河沿线、重要港口码头,如法炮制!”
“茶寮、酒肆、客栈、乃至药坊!”赵昺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点,慎重说道:“凡人流汇聚之处,皆为耳目扎根之所!以商养情,以情助商!暗中训练疍家渔民,不止为行船,更要练其胆魄,令其成为日后水上可倚仗之力!占城稻种,日后亦可借此水道,悄然输运、试种!”
陈老倌深吸一口气,胸中热血激荡。
“老倌,明白了!”陈老倌霍然起身,眼中扫去长途跋涉的疲惫。
“收编疍民、物色火长、采购粮食、建立据点、训练人手……此计宏大深远!公子放心,老倌这就动身南下!必在运河之上,为公子扎下这最深的根基!”
赵昺看着陈老倌,眼中是绝对的信任和深切的期许:“三爷,此任非您莫属。路途艰险,元廷关卡、河道巡检、沿途豪强、乃至水匪海盗,皆需谨慎应对。
“如遇险情,钱财尽可失,唯性命毋须有所闪失。”
说完,赵昺走到桌边,提起那壶温着的茶,他稳稳地斟了两杯,清澈的茶汤注入杯中,热气氤氲,带着一丝微涩的清香。
“三爷。”赵昺端起其中一杯,神色郑重,眼中是深切的托付与决然。
“前路艰险,波涛暗藏。此去岭南,收编疍民,纵横漕运,扎下根基!一切,便托付于您了!”
陈老倌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捧起另一杯茶,腰背挺得笔直,沉声道:“公子放心!老倌,万死不辞!”
没有酒,唯有茶。
两杯清茶,在灯火下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微响。
两人同时仰首,将杯中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陈老倌放下空杯,抹了一把嘴边水渍,转身走向门边,前去筹备南下事宜。
“三爷。”赵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高,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
“门外阿卜杜勒,念家甚切。”
陈老倌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推开大门身影迅速融入走廊的阴影之中。
门外,隐约传来阿卜杜勒压低声音、带着激动哽咽的询问:“三爷!鄙人阿妈与妻女…他们…可好?……”
门,在赵昺面前轻轻合拢,隔绝了门外的低语。
茶已尽,人将行。
家国大事,尽付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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