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赛义德商行落脚处的后院。
赵昺赤着上身,仰卧在竹躺椅上,任由炽热的阳光倾泻在肌肤之上,仿佛在汲取某种能量。
阿卜杜勒撑着一柄硕大的伞侍立一旁,额角汗珠滚落,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疑虑:
“公子,您让鄙人提点卢世荣的那番话…那厮还真去谏言平章大人了!然此计如此歹毒,文山公…可受得住那‘三光炼魄’的折磨?”
他浓眉紧锁,不解问道:“鄙人愚钝,实不解公子献此毒策…是何深意?”
赵昺缓缓睁眼,从躺椅上起身,取过盆中湿巾拭去胸前汗水。
他瞥了一眼伞下仍汗流浃背的阿卜杜勒,整理好衣饰,淡然道:“走吧,屋里说话。”
阿卜杜勒如蒙大赦,忙将大伞收起,紧随公子身影步入阴凉的屋内。
这大热天没见谁会顶着酷暑糟践自己,公子的做派,真是闻所未闻。
回到屋内赵昺先饮了口清茶润喉,又执起一柄素面骨扇徐徐摇动,这才示意进屋放置大伞的阿卜杜勒享用案几上的冰酪消暑。
这后世甜腻(冰淇淋)之物,他素不喜。
“此乃…何季?” 赵昺忽而问道。
“盛夏酷暑啊!” 阿卜杜勒拭去唇边冰酪残渍,脱口答道。
“文山公身陷囹圄,已逾快三载。” 赵昺扇尖轻点,目光沉静,“躯体必然虚损憔悴。吾不过…是借卢世荣之手,为他调理一番罢了。”
“调…调理?!” 阿卜杜勒差点噎住,瞪大眼睛。
“公子!那‘三光炼魄’分明是刑部酷吏逼供的绝命手段!怎…怎就成了调理之法?”
他深知公子不会无的放矢,但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一旁静坐阅卷的陈宜中,此刻也放下书册,忧心忡忡地插言:“公子,老朽虽稍通杂学,亦闻此刑惨烈。言其为中医疗法…恕老朽孤陋,闻所未闻呐!”
事关文天祥生死,他不能不问。
“啪!”赵昺手中骨扇一合,发出一声清响,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此中玄机,正在于…时节。”
他目光扫过二人,徐徐道来:
“盛夏三伏,阳气鼎盛。辰时曝晒,乃借天时之火温通经脉,驱除积年牢狱湿寒;子时冰水浸身,是以寒制暑,泻其心火,平其燥郁;至于午时燃艾施灸…”
赵昺扇骨轻敲掌心,语带深意:
“更是应和‘冬病夏治’之理,借一年至阳之时,艾灸其关元、气海诸穴,补其元气,固其根本!”
“此三法,看似酷烈,实则是循《黄帝内经》‘春夏养阳’之旨,暗合子午流注气血之机!岂非…一剂祛邪扶正的猛药?”
他复又展扇轻摇,笑意带着一丝冷峭:“至于逼其诵读《归顺诏》?呵…以文山公之刚烈,诸位以为…他会遂了那些人的愿吗?”
赵昺转向陈宜中,语气讥讽:“陈先生,那些蒙古贵胄与酷吏,岂识吾华夏医道阴阳消长、顺天应时之精微?”
“三光炼魄若行于寒冬,阴寒入骨,冰火交煎,确是夺命之刑。然值此炎夏,寒热交替,反成…调理之机!”
一旁的阿卜杜勒立马拍手称快,心想刚才院中公子晒背,估计也是暗合中医之法。
他立马直言道:“公子此乃借力打力,反用其毒之策,鄙人佩服!只是公子……那位卢世荣,为何会向平章大人谏言此法?”
陈宜中适时插进,语气笃定道:“有需多虑。他初入中书省,总要有所作为,纵不能博得青睐,也须彰显己身价值。”
阿卜杜勒对朝堂机巧不甚了了,便不再追问。
见这位色目商人对朝局党争兴趣匮乏,赵昺难得开口点拨:“阿卜杜勒,你总是周旋于元廷重臣之间,若只知奉承迎合,终究落了下乘。须知审时度势,方能游刃有余。”
阿卜杜勒闻言收起散漫,他转向陈宜中,谦逊求教:“陈先生,可否赐教?”
自阿卜杜勒接文天祥家眷至揽月阁后,陈宜中对其颇为赏识,遂道:“你可知阿合马前任是何人?”
阿卜杜勒摇头:“未曾琢磨。”
陈宜中不再卖关子:“正是一位汉人重臣,王文统。”
“汉人?”阿卜杜勒脱口而出,“忽必烈大汗素来忌惮汉人,怎会令其执掌中书省财权?”
陈宜中却将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惋惜叹道:“一桩陈年旧事罢了!王文统之婿李璮,趁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汗位、北方空虚之际,举兵反元,献三城于南宋,改旗易帜。”
“只可惜淮东制置使李庭芝仅遣少量水军敷衍,未予实质援手。致使李璮孤立无援,五个月内便被史天泽率军镇压。”
他的言语间,对某人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阿卜杜勒听得一头雾水:“陈先生,这一左一右,鄙人着实糊涂,还请详解。”
赵昺适时插话,点出关键:“王文统受其女婿谋反牵连,问罪处死,中书省平章政事之位遂失。”
阿卜杜勒连连点头:“公子明示。只是……这与卢世荣之事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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