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晰而规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杂货铺门外。
马蹄铁踏在石板路上的脆响,如同敲响了行动的序章。
赵昺嘴角缓缓弯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那弧度冰冷而锐利。
“来了。”他轻声道,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迎客吧。”
杂货铺的门被车夫推开,妙曦皱着眉头,带着几分不情愿和矜持,迈步走了进来。
屋内光线略显昏暗,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杂货铺特有的、混合着干货和尘土的气味。
他一眼便看到方桌前只坐着一个人影,并非他预想中的陈檀越。
定睛细看,那少年身影…竟有几分眼熟!不正是之前跟在陈檀越身边,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账房伙计吗?
妙曦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被轻慢的恼怒。
怎会是此人?陈檀越竟如此不知礼数,让一个下人独自在此等候自己?
他脸色沉了下来,开口便带着毫不掩饰的诘问,声音因不悦而略显尖利:“小管事!你家陈先生呢?贫僧应邀前来,怎不见他身影?这…是何道理?”
赵昺闻言,并未起身相迎,甚至连眼皮都未完全抬起。
他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指向对面的空椅,语气平淡无波:“妙曦师傅,陈先生在路上,稍后便到。天气暑热,师傅不妨先坐下,饮杯清茶,解解渴,歇息片刻。”
这番轻慢的态度,让妙曦心头火起。
他冷哼一声,强压下拂袖而去的冲动。
跟一个下人计较,实在有失身份!
他如此想着,带着施舍般的高傲,也不再客气,一撩僧袍下摆,径直走到赵昺对面,重重地坐了下来。
几乎在他落座的同时,一位伙计从内堂门帘后悄无声息地走出,将两碗清茶分别放在赵昺和妙曦面前,便自行退了回去,隐没在帘后的阴影里。
赵昺自顾自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碗,凑到唇边,极其缓慢、极其悠闲地轻缀了一口。
这个举动,如同火上浇油!
妙曦本就因身处污浊之地而烦躁,又因被一个下人如此怠慢而羞恼,此刻胸中怒火一下窜起!
他阴沉着脸,盯着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嘴角扯出一丝刻毒的冷笑,语带讥讽地开口:“小施主,贫僧观你面相,印堂晦暗,气色苍白,眉宇间隐有黑气缠绕。此乃大凶之兆啊!恐日后多厄运缠身,灾祸不断,难得善终!”
说罢,他喉间干渴发紧,又见少年悠然品茗,终是抵不过生理需求,端起茶碗啜饮。
茶水微温,入口并无异味。
妙曦放下茶碗,但并未将盖子盖回,只是斜睨着对面,等着看小年轻脸上惊吓或愤怒的反应。
赵昺的脸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甚至没有看妙曦一眼,只是望着手中的茶碗,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妙曦耳中:“师傅可知,《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妙曦一愣,随即嗤笑出声,眼中的轻蔑更甚:“哦?小施主也懂佛经一二?既知梦幻泡影,无常之理,那更该明白贫僧方才所言非虚!印堂晦暗,气运衰败,此乃实相!”
赵昺仿佛没听见他后面的话,突兀地将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淡,内容却石破天惊:“元之得势,是其时至;然大漠之鹰,翱翔疾风则可,久栖暖巢必难。”
谈论国政?!此言一出,还是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妙曦脸色骤变,警惕地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迅速扫视四周——空荡荡的铺面,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
门外也只有寻常市井的嘈杂。
他心下稍安,只当这不知死活的小伙计是想在自己面前卖弄学识,妄议朝政以逞口舌之快。
他立刻板起面孔,摆出高僧训诫的姿态,厉声斥责道:“狂妄!小施主,国政大事,天威难测,岂是尔这等微末小辈可以妄加置喙的?!若再不知收敛,口出狂言,必有泼天大祸,粉身碎骨之灾!”
赵昺忽然轻笑一声。
这笑声在寂静的铺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他缓缓站起身,甚至没有再看妙曦一眼,以背相对。
就在妙曦被他这彻底无视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准备再次开口呵斥。
赵昺的声音骤然响起,锋利、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吾本欲费些口舌,与你这个秃驴临终之际交谈一二。倒不是为了让你做个明白鬼……”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更加森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砸向妙曦:“只是想问问你——这具留着汉人血液的身体!为何执迷不悟,甘为禽兽之伥?!”
此言一出,妙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赵昺接下来的话:“盗窃理宗皇陵一事,不过是其自作自受的因果报应,怨不得他人!”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妙曦!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赵昺,嘴唇哆嗦着,想要厉声斥责这个“狂妄无知、大逆不道”的狂徒,想要呼喊外面的车夫或路人!
“你…你大胆狂…呃!”
然而,刚一站直身体,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瞬息袭上脑门。
他感觉双腿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地面上,失去了所有知觉。
几乎就在妙曦倒地的瞬间,内堂的门帘无声掀起!
党项汉子闪身而出,动作迅捷而沉稳,围拢在昏迷的妙曦身旁。
他们神情冷峻,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动作,只是沉默地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赵昺垂眸,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妙曦,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封般的寒意。
他只从齿缝间吐出两个字,清晰而果决:“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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