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岛海域的八月,暑气如无形的蒸笼,笼罩着停泊于此的元朝十四万大军。
连绵的阴雨阻断了内陆的粮道,军需官焦头烂额的报告像钝刀,一下下切割着统帅将领们的神经。
江南军主帅范文虎与东路军统帅忻都,这两位曾因战略分歧大吵一架的先锋大帅,不得不再次聚首于旗舰沉闷的船舱内。
东路军主帅忻都一反上次的咄咄逼人,脸色阴沉地坐在下首。
他身后的权力基石已然崩塌——东路军四万之众,高丽兵占了七成,而他倚仗的蒙古精锐,在志贺岛那场由他轻率发起的惨败中折损殆尽,更可怕的是随之爆发的瘟疫,连高丽大将洪茶丘都险些丧命。
如今,洪茶丘与另一高丽将领金方庆虽彼此不和,却都对他这位名义上的统帅阳奉阴违。
黄金家族的骄傲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只剩下强撑的体面和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只能收敛锋芒,像个被困住的困兽。
范文虎冷眼旁观着忻都的窘态,内心满是轻蔑。
四万东路军早已名存实亡,忻都的权威更是荡然无存,十四万大军中,手握十万江南军的他,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然而,这份权柄此刻也重若千钧。
新任远征军大元帅阿塔海,被内陆的暴雨困在路上,归期遥遥。
而粮仓日渐见底,士兵们的怨气在酷暑和饥饿中发酵。
不能再等了!范文虎心中决断已定。
他环视舱内诸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粮秣艰难,士气可危。尔等滞留过久,空耗钱粮,徒损锐气。阿塔海大帅行程难料,战机稍纵即逝。本帅意已决,即刻整军,进攻日本!”
这个提议,与他之前坚持等待阿塔海的态度截然相反。
东路军主帅忻都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冷笑,声音不高却刺耳:“范大帅此言差矣!前次议及进兵,是谁力主需待阿帅亲临,不可擅动?怎地今日就转了风向?”
这质问直指范文虎的自相矛盾。
范文虎这次不再容忍对方,他眼神锐利地扫向忻都,语气冰冷而直接:“忻都大帅!你莫非不知军中粮草将尽?更不知士卒因久滞而士气低迷?再等下去,莫说日后向陛下复命,便是阿塔海大帅到了,见大军寸功未立,怯战畏敌,你我谁能担得起这罪责?”
他直接将“怯战”的帽子甩了出来,这是最重的指责。
高丽军大将洪茶丘立刻抓住机会,出言附和范文虎,矛头直指忻都:“范大帅所言极是!若非上次某位大帅思虑不周,贸然进击志贺岛,致使我军损兵折将,疫情蔓延,延误了整个大军部署,何至于今日这般困顿!”
他旧事重提,字字诛心,戳中忻都最痛的伤疤。
忻都连日积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猛地一拍桌案,指着洪茶丘厉声呵斥:“洪茶丘!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此妄议主帅,毫无尊卑!”
范文虎立刻挡在洪茶丘前面,声音沉稳却带着压力:“洪将军所言,虽有不敬,却是实情。本帅上次阻止忻都大帅进兵,正是考虑到江南军甫至,舟车劳顿,又见东路军新败受创,疫情未稳,为保大军元气,不得不先行整顿。”
他指向舱外炽烈的阳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船板,“如今酷暑难当,疫情稍缓,但粮秣不济已是燃眉之急!再不出兵提振士气,大军恐将自行瓦解!唯有速战速决,方是出路!”
忻都的脸涨得通红,胸中怒涛翻涌,却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舱内诸将——汉人军侯、高丽将领,目光都聚焦在范文虎身上,对他这位蒙古统帅视若无睹。
他想起上次急于进攻,就是想趁范文虎大军初到,借势挽回颓势,结果被这老狐狸以逸待劳地挡了回来,如今对方更是牢牢掌控了局面。
他除了逞口舌之快,竟无半分实权可以制衡。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忻都嘶声道:“好!好一个速战速决!若此番进兵再遭败绩,你范文虎如何向陛下交代?!”
范文虎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忻都的威胁只是蚊蚋之声。
他转向舱内众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若战败归朝,一切罪责,自有吾一身承担!”
姑且不论外界如何评价此人无能,可范文虎也深知大军内部积弊已深:高丽厌战,蒙古将领轻视汉人降将,江南军士气低落。再拖下去,兵变只在旦夕之间。
他必须冒险一搏!
洪茶丘与金方庆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虽彼此嫌隙未消,但范文虎这句“一力承担”给了他们台阶和保障。
两人几乎同时躬身应道:“愿随范大帅进兵!”
那些本就唯范文虎马首是瞻的汉人降将更是纷纷附和。
忻都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彻底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被所有人无视的摆设。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他猛地站起身,甲胄铿锵作响,狠狠一甩袖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尔等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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