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者都目光扫过那片已成血肉泥沼的战场,瞳孔微缩,沉默片刻后,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道冰冷的军令:“传令……鸣金收兵。全军撤往山上险要处固守。”
“收兵?!上山?!”高兴闻言,惊得几乎从马上跳起。
大元军队,何时有过不战而退,据山避战的先例?这……
军令如山,他只能强压下满心的屈辱与不解,猛地转身,对传令兵厉声吼道:“鸣金!收兵!”
呜咽的鸣金声骤然划破战场,对久战疲敝、渐处下风的探马赤军而言,不啻于一道赦令。
他们顿时军心一松,凭借老练的战技,开始有条不紊地交替掩护,向本阵方向且战且退。
副帅高兴更是亲率一万探马赤军出阵接应,势必要稳住这股退却的阵脚。
交锋对阵中,闽王陈吊眼听得元军阵中传来鸣金收兵的号角,他早已杀得双目赤红,岂肯让煮熟的鸭子飞走?
他长刀拄地,刚要喝令麾下铁甲锐士弃盾疾追,一骑已飞驰至身旁。
“大哥!冷静!”其妹陈吊花声音清厉,如冷水泼面,“官家未有号令,不可妄动!”
陈吊眼闻言,沸腾的热血为之一顿。
他强压战意,焦急回望后方本阵,正见一面明黄龙纛在数千骑兵簇拥下,奔袭而来。
陈吊眼猛地吸足一口气,将全身力量贯于胸腔,向着整个战场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官家到了!!!”
这声怒吼,如同拥有实质的力量,竟短暂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
一名正将腰刀捅入敌腹的汉军老卒闻声一愣,猛地回头,浑浊的双眼在看到龙纛的瞬间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另一名被削掉半只耳朵、满脸是血的年轻畲兵,正与敌人扭打,听到吼声,竟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蛮力,将对手狠狠掀翻,不顾一切地伸长脖子望去。
仿佛一道无形的涟漪以闽王陈吊眼为中心急速扩散开去。
“官家……是官家的龙旗!”
“官家亲临了!官家来看我们杀鞑子了!!”
最初的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狂呼……这呼声从一个喉咙传到另一个喉咙,从一个阵列蔓延到整个战场。
每一个兵卒都变成了下山的猛虎,用比之前凶猛数倍的气势,向着开始溃退的元军发起彻底的冲击。
龙纛所向,三军效死。
赵昺策马疾驰至陈吊眼兄妹身前,勒住马匹,语气冷冽如冰,指令清晰如刀:“陈王,盾兵结阵断后,稳步压上!陈将军,畲兵各部继续衔尾追击,缠住敌军!”
话音未落,他目光已扫向阵中那名正挥刀追砍元军、杀得兴起的都头张问,厉声喝道:“张问!过来!”
杀得上头的张问浑然未觉,直到被身旁一直护持他的都头老王猛敲了一记后脑,方才惊醒,急忙飞奔至官家马下。
赵昺毫不拖沓,当即下令:“速去后方,督调所有炮石机,务必以最快速度推进至前线!”
“末将得令!”张问抱拳欲走。
“骑马去!”一旁的了也儿吉尼已牵过一匹战马,将缰绳塞入他手中。
张问恍然大悟,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见张问策马离去,赵昺目光扫过正在试图脱离战场的元军,手中长剑骤然出鞘,冰冷的剑锋直指前方,清朗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彻阵前:“全军听令,追击!”
“今日这片战场,可不是这群鞑子想战便战、想走便走的局面。”
一声令下,原本稳步推进的盾阵瞬间加速,如移动的山岳向前碾压;
畲兵呼啸着从两翼穿插而上,与步步后撤的敌军绞杀在一起;
汉人兵卒更是悍不畏死,拼命追逐平日里盛气凌人、眼下已沦为溃兵的探马赤军。
整个大军阵线,化作一道复仇的巨浪,向着元军本阵汹涌扑去。
这股奔腾的洪流,迎面便撞上了高兴亲率的一万探马赤军。
他们结阵而立,企图为大军后撤争取时间。
然而,当高兴的目光越过厮杀的阵线,再次看到那面迎风猎猎的明黄龙纛时,他的心猛地一沉。
那位曾单枪匹马踏破他百余亲卫、让他尝尽败绩耻辱的神勇少年正稳稳掌着大旗。
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在那神勇少年的身侧,一名身着玄甲、被众多汉人骑兵簇拥着的少年,正策马疾驰而来。
此刻刚好山谷的朝阳跃至一个刁钻的角度,一道刺眼的金光不偏不倚,正正地照亮了龙纛上绣着的两个大字——祥兴!
大宋行朝最后的年号,光芒下如此锐利,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不……不可能!”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在高兴的脑中炸开,几乎要让他失声惊呼。
那位玄甲少年的身影虽看不清面容,但那从容的气度,那被众星拱月般护卫的架势……除了大宋天子,谁能如此?!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高兴,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如果这是真的,那崖山之役的结局是什么?
朝廷昭告天下的捷报又是什么?
天下的定鼎之言,难道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一种被历史愚弄、对未知的惊骇,冲垮了他作为将领的镇定。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比刀剑更加致命。
喜欢弱宋铁血郎请大家收藏:(m.20xs.org)弱宋铁血郎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