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浦峰高耸的脊线,裁开了墨色的天幕,当山林还沉于薄雾,高安寨的轮廓已在曙光中清晰。
这里的黎明,总比山下来得更早一些。
陈大妇站在寨墙高处,眺望着脚下仍被阴影笼罩的山谷,她脸上的疲惫被镀上了一层坚毅的暖色。
一大清早,她便惊觉元军兵马正倾巢而出,直奔山脚旷野。
元军的动向难以揣测,却让她的心猛地一沉,又微微一松——起码表明今日高安寨暂免于兵锋,弟兄们又能多熬过一日。
至于生死,他们早已置之度外。
陈大妇的目光越过山峦,不由自主地望向梅泷寨的方向。
昨日那里陷落的烟尘仿佛还未散尽,失去兄长的痛楚,像一道无形的伤,将她眉宇间的疲惫与坚毅,汇成一片无声的悼念。
千余名畲兵,带着满身的伤,倚靠在残破的壁垒下,血渍斑斑的衣甲上覆着灰土,唯有沉默在无声地蔓延,像一张引而不发的弓,压抑着与寨同存亡的死志。
突然,“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寨子的后方一处被乱石和枯木封死的废弃山洞口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寨内所有幸存的畲兵,兵刃齐刷刷指向声音来处。
陈大妇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那是闽军潜伏下山的密道!?她立刻将畲刀横在身前,眉宇间凝结着以身殉寨的厉烈。
封堵洞口的巨石枯木,被一股巨力轰得四散迸飞。
烟尘未落,无数矫健的身影已如从弥漫的尘土中蜂拥而出。
阳光下,那些身影逐渐清晰………是一群让他们日夜思念的畲家儿郎,熟悉的服饰、面孔,尽管许多沾满了泥土,但绝不会错。
“是……是我们的人!”
“阿虎!是阿虎哥!”
“阿林!你们还活着!”
石墙上、石寨内,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带着哭腔的呐喊。
一些畲兵甚至激动地跳起来,指着人群中熟悉的身影,用力挥舞着手臂,泪水夺眶而出。
绝境之中,见到亲人、同族突然出现,这种冲击让这些铁打的畲家汉子也难以自持。
陈大妇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她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动,举起右手,用尽力气高喊:“安静!都安静!小心惊动山下的元狗!”
她的威望仍在,寨内的喧嚣迅速平息下来,但那一双双望向洞口的眼睛,却充满了狂喜和急切的光芒。
陈大妇再也按捺不住,飞奔下石墙,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洞口。
烟尘稍散,她一眼就认出了带头冲出来的那名魁梧汉子,正是昔日并肩作战的畲兵头目,雷豹。
“豹子!”陈大妇冲到雷豹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结实的臂膀,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连珠炮似的问道:“你们……你们怎么从这绝地里钻出来了?!官家呢?!官家现在何处?!”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官家的存亡,关乎着所有抗元力量的信念。
雷豹看着眼前憔悴却目光灼灼的陈大妇,又扫了一眼周围激动不已、还能活着的族人们。
他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疲惫与兴奋的笑容,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道:“大妇姐,刺桐城拿下了!仗一打完,官家连口气都没歇,立马就召集了众将。”
“官家说,刺桐城是打下来,可断后的畲家弟兄们,还被围着!他们在漳浦峰拼死拖住完者都的主力,咱们才能顺利破城!如今他们生死不明,我等岂能安坐?”
他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过留守断后的畲兵,那一张张熟悉、憔悴的脸庞,声音哽咽了一下。
“官家说,什么都比不上咱畲家弟兄的性命要紧!”
“官家不顾有些人劝他先稳住刺桐,执意亲自带着大军,连夜北上,一路不停歇地赶来就是为了接应大家,把弟兄们都带出去!”
随后,雷豹指着身后那处洞口,气势昂扬道:“眼下官家正领着弟兄们在山脚下痛击鞑子,正逼着他们往山上撤离!”
“我们就是奉了官家将令,从这条密道杀回来,与你们一道合力去端掉山林上那个鸟营,断了鞑子的退路!”
此言一出,所有困守在此、早已抱定死志的畲兵都愣住了。
他们早已不敢奢望援军,只求在死亡降临前多拉几个垫背的鞑子。
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官家不仅还在,不仅打下了刺桐那样的大城,而且在取得如此大胜之后,竟然没有休整,没有巩固战果,而是第一时间……回来了?
回来救他们这些被困在山里、看似已无价值的残兵?
这种被铭记、被重视、被不惜代价救援的感觉,对于这些在绝境中挣扎太久的人来说,比任何犒赏都更让人热泪盈眶。
陈大妇怔怔地站在原地,她不由自主地望向梅泷寨的方向,兄长生前执拗面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哥哥,你听到了吗?”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你赌上性命守护的信念,没有错!官家来了,他真的来了!他来救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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