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扬起了手中的畲刀,转身对着群情激昂的族人们,指向山下元军大营的方向。
“官家来救我们了!”
“畲家的儿郎们,杀下去,踏平虏营,用鞑子的血,祭奠我们死去的亲人!”
复仇的时刻到了。
通往元军大营的路上,元军布置在外的几个暗哨,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便被更精通山林潜行的畲兵无声无息地清除。
三千名手持火铳的畲兵,沿着熟悉的山道,直扑向那座防备松懈的军营。紧随其后的,是更多手持钩镰、短矛、山刀的畲兵,他们眼中燃烧着积压已久的怒火。
但当他们行至梅泷寨那座由高兴下令筑起、用以炫耀武力和震慑反抗的“京观”时——那由无数畲家儿郎头颅堆积而成的小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狰狞。
死寂。
方才还充满肃杀之气的队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为这惨烈的景象哀歌。
每一个畲兵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脚步钉在原地。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座经过鸟兽啄食,许多头颅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空洞的眼窝和扭曲的颌骨,但仍有不少依稀可辨生前的轮廓。
那盘绕的发髻,那熟悉的额带,那属于畲家儿女的坚韧面孔……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座人头山,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痛苦而收缩。
有人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有人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武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更多的人,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悲伤达到顶点时的生理反应。
“阿……阿爸……”一个年轻的畲兵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他认出了土堆上方一颗头颅上那熟悉的、已经干涸的疤痕。
这声哭喊如同打开了闸门。
“姐姐!”
“三叔公!”
“桂龙大哥!”
更多的悲呼声爆发出来,在畲兵中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啜泣。
这里堆砌的,是他们的父亲、兄弟、儿子、丈夫!是曾经鲜活的生命,是他们日夜思念的亲人!
高兴筑起此观,本想震慑人心,却不知此举在每个畲人心中埋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火种。
陈大妇走在队伍最前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京观顶端,那里,有她最熟悉的轮廓。
她没有哭喊,只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血味。
陈大妇转过身,面向悲声一片的队伍,没有高声呼喊,但那从胸腔里迸发出的、带着血丝的声音,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人的悲泣:“都看清楚了吗?!哭有什么用?!眼泪能让他们活过来吗?!”
她挥刀指向山下元军大营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母兽的咆哮:“不能!唯有血债血偿!现在,轮到我们了!用鞑子的血,用他们的头,来祭奠我们的亲人!让这座京观记住,今天,我们回来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声饱含血泪的怒吼,让千余名畲兵胸中积压的悲恸与怒火,彻底转化为了毁灭性的力量。
他们不再停留,不再回顾,化作一股复仇的洪流,沿着山道沉默而迅猛地扑向山下。
脚步踏过泥土与碎石,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声响,一股凛冽的杀气压低了沿途的草叶。
而此时,山下的元军大营还沉浸在一片相对的宁静之中。
主力尽出,留守的五千探马赤军虽也算精锐,但经过昨日一番苦战,加之主将陈嵩疏于管束,戒备难免松懈。
营门处的守卫拄着长矛,望着山脚主力交战方向隐约传来的喧嚣,心思早已飘忽,全然未觉死亡正从身后更高的山岭上俯冲而下。
军营在望,守卫的元军士卒,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突然被眼前出现的畲兵给惊呆了。
“放!”畲兵头目雷豹,一声令下。
“砰!砰!砰!砰!”
第一轮火铳齐射,雷鸣般的巨响彻底撕破了山林的寂静,铅子如同暴雨般泼向营门和哨塔。
硝烟弥漫中,元军守卫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营内顿时一片大乱,许多探马赤军兵卒刚从帐篷里钻出来,衣甲不整,便被紧接着的第二轮、第三轮火铳射击打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
三轮疾射过后,营门防线已然崩溃。
“杀!”三千畲兵齐声怒吼,不再等待火铳那繁琐的填充步骤,如同出柙的猛虎,挥舞着各式兵刃,直接冲进了混乱的元军大营。
他们压抑太久的仇恨,在此刻彻底爆发,见人就砍,攻势凶猛无比。
与此同时,在营地外侧的一处高地上,一支约二百人的汉人兵卒队伍正紧张地注视着下方的混战。
他们是由熟悉器械操作的汉军辅兵组成,奉命跟随畲兵潜入,目的是接管并操作营中的回回炮等重型器械。
看到畲兵同胞如此悍勇拼杀,尤其是也目睹了那座骇人的京观后,许多年轻士卒热血上涌,攥紧了手中的刀枪,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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