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军营后方的高地上。
李三炮和他麾下的汉人兵卒,已经狂奔回了那片熟悉的由各类投石机组成的炮阵。
他们没有去操作那些笨重的回回炮,而是扑向了那些更为灵活、射速更快的轻型投石器。
“快!换石弹!最大的那种!” 李三炮喘着粗气,亲自抱起一颗数十斤重的石弹,塞入皮兜。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远方,那杆在残余元军亲兵簇拥下,挺立的元军帅旗。
“方位……距离……”他嘶哑地念叨着,双手飞快地调整着炮梢的角度,汗水顺着额角滴落,混入脚下的尘土。
“李头儿,瞄准哪儿?” 一名兵卒急切地问。
李三炮猛地直起身,将手臂狠狠挥向完者都的方向,声音撕裂般吼道:“瞄准那杆元虺帅旗,给老子砸!!!”
战争的终曲,由一声来自高处的、截然不同的轰鸣奏响。
一颗从军营后方高地呼啸而起的炮石,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像长了眼睛一般,直扑那杆在残兵簇拥下依旧挺立的元军帅旗。
还在陷入混沌思维中的完者都,似乎听到了破空之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那双被绝望与疯狂吞噬的眼睛里,最后映出的,是一颗在苍白秋阳下急剧放大的黑影。
“保护大帅!”
蒙古亲兵的嘶吼,被炮石轰鸣给淹没。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血肉与泥土、甲胄与骨骼被一同碾碎的巨响。
烟尘与血雾混合着冲天而起,那杆象征着蒙古大将尊严与权力的帅旗,连同旗下那位被政治与军事双重绝境逼入深渊的灵魂。
在这一刻,被彻底从物理意义上抹除。
飞溅的泥土碎石,打在周围幸存亲兵的脸上身上。
他们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面破碎的旗帜缓缓飘落,盖在了那滩难以辨认的狼藉之上。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
“大帅……”
“大帅阵殁了!!!”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击穿了所有残余元军最后的心理防线。
主帅战死,副帅授首,怯薛军尽殁,援军覆灭……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恐慌如同燎原的野火,席卷了整个元军阵线。
“逃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原本还在勉力支撑、与山坡上畲汉兵卒缠斗的探马赤军。
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斗志,如同无头的苍蝇,开始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山坡上,浑身浴血的雷豹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看着下方如同雪崩般溃散的元军,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结束了?
就在这时,山道方向,传来了更加雄浑的脚步声与震天的呐喊。
“杀鞑子!护卫官家!”
闽王陈吊眼一马当先,他赤裸的上身布满汗水和血渍,手中战刀挥舞。
在他身后,是数千如狼似虎、冲破山道所有阻碍的赤膊步卒,以及由陈吊花统领的畲兵主力。
这支生力军的到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彻底封闭了元军任何一丝侥幸逃脱的可能。
溃散的元军被这股洪流一冲,更是土崩瓦解,纷纷丢盔弃甲,跪地乞降者不绝于耳。
战场上的厮杀声迅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得胜后将士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元军俘虏的哀告。
而在那分开的通道尽头,所有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
秋日苍白而澄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照亮了那面缓缓前行的、明黄色的龙纛。
旗帜之下,少年天子赵昺端坐于战马之上,尉迟三郎持槊护卫在侧。
马蹄踏过染血的土地,踏过倒伏的旌旗与尸骸,山风拂动龙纛,猎猎作响,也拂动他略显凌乱的发丝和染了些许征尘的袍服。
赵昺的脸庞依旧稚嫩,但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却映照着战场的余烬与山河的影子,沉静如水,又仿佛有星火在内里燃烧。
他环视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最惨烈搏杀的山坡,看着那些舍生忘死、此刻正激动地望着他的将士们。
畲人、汉人、衣衫褴褛的、浑身是伤的……
陈吊眼、陈吊花兄妹快步上前,于马前躬身行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官家,赢了!”
雷豹在李三炮的搀扶下,拖着伤躯,与周围幸存下来的畲汉兵卒们一同,向着那面龙纛、向着马背上的少年,肃然行礼。
没有山呼海啸的呐喊,此刻的沉默,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力量。
龙纛之下,血色山河之上。
深秋的风依旧带着凉意,却仿佛再也吹不散这由热血铸就的、希望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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