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他才低声道:“不瞒你说,我阿婆的眼睛,这几年就看不清了,天一冷就流泪……若是……”
“带我去看看。”也儿吉尼立刻接口,语气不容拒绝。
在阿大家那更为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木屋里,赵昺以郎中的身份,见到了这位久病成疾的阿大祖母。
那是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的老妇人,赵昺仔细查看了她的眼睛,又询问了些症状,心中已大致有数。
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取出一些清火的草药,他仔细告诉阿大如何煎煮、清洗,并坦言,此疾年深日久,难以根治,但坚持用药可缓解痛苦,阻止恶化。
这份实实在在的恩情,让阿大和他家人千恩万谢,双方的距离也拉近了一些。
借着这份情谊,也儿吉尼与阿大坐在火塘边,话也多了起来。
也儿吉尼状似无意地问道:“阿大兄弟,你们世代住在这里,靠山吃山,日子想必也艰难。”
“我看你们身手矫健,是天生的猎手,为何不去山外换些厚实的衣物、铁器回来?”
听到这话,阿大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拿起一根柴火拨弄着塘火,闷声道:“出去?去哪?去山下那些汉人的镇子?还是去更远的州府?”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以前也去过,不是被压低了山货的价钱,就是被当成野人驱赶。那些官老爷,恨不得把我们最后一张兽皮都刮走!”
“前阵子,元人的官差还来征‘保寨税’。”
“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和皮子,他们就把我们寨子里最好的两个猎手抓去服劳役了,说是去……去什么城下搬石头,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懑与无奈。
赵昺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已然明了。
他轻声插言问道:“阿大哥,你说的劳役,是不是在凌霄城?”
阿大猛地抬头,警惕地看了赵昺一眼。
但想到对方的赠药之恩,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们也知道凌霄城?不错,就是那里。”
“听说那里被大军围得像铁桶,元人要修工事,到处抓人。”
“我们僰人,力气大,熟悉山路,就被他们盯上了。”
也儿吉尼与赵昺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追问:“可知如今那边情形如何?我们原本有些买卖想去那边,看来是去不成了。”
阿大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惧色。
“去不得,绝对去不得!”
“我们寨子有人偷偷去远远看过,回来的都说,城周围全是元人的营帐,旌旗插满了山野。”
“通往城里的几条大路,连只兔子都溜不过去。”
“城里的人……怕是难啰!!”
他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声音压得更低了,却带上几分敬佩的口吻。
“不过,城里的长宁军还是硬气的很!”
“你们说,这都扛了多少年了,还没被元军给打下来。”
“我可听说这可是那前宋朝廷,至今还在坚守的一座城池了,唉……”
这一声叹息落下,触动最深的自然是赵昺。
是啊,多少年了!?
自临安沦陷、崖山海战败退,大厦已倾之后,天下但凡是汉人所在的城池,皆是纷纷投降。
可是唯独这座凌霄城,里面的长宁军仍如独木擎天,高举着大宋的旗帜坚守不降。
不去想这些,赵昺按捺情绪,试探性的追问道:“阿大哥,那大路被封……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小路,或许能靠近些?”
阿大沉默了,他看了看这位汉人模样的少年,又看了看也儿吉尼,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几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路……或许有一条。但那不是人走的路,是猿猴攀的崖,是飞鸟渡的涧。”
“就在我们寨子后面最险的绝壁上,祖辈传下一条采药的‘鸟道’,据说沿着那条道,能远远看到凌霄城的侧崖。”
“但那地方,连我们寨子里最老练的猎手,没必要的都不敢去,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紧紧盯着赵昺与也儿吉尼,语气冷冽地多加了一句:“你们……真的只是商人?为了看一眼,连命都不要了?”
赵昺迎着他的目光,看着对方那质问的神情,也清楚若是还用行商脚客那一套说辞,只怕会令对方寒心之外,毫无益处。
他眼神清澈而坚定,缓缓道:“承蒙阿大兄弟看得起我等,将这隐蔽的鸟道告知我等,可也不瞒阿大兄弟,有些东西,多说对你有害无益。”
“能说的只有这些,勿要怪罪我等不如实相告。若是方便,明日能否请阿大哥带我等前去那处一探究竟?”
阿大沉默不语,只是长久地凝视着跳动的火焰。
木屋里,只剩下柴火噼啪的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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