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赵昺不由得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战场上下来的浑不吝。
“咋啦?一个个如临大敌的。”
“也儿吉尼,你这杀鞑子眼都不眨的党项好汉,到了咱自家地盘上,反倒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这番调侃的话自然引不来也儿吉尼半分不快,他只是快步上前,竟一时顾不得尊卑礼节,大手一伸,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赵昺左臂的衣袖。
只见一片衣袖内侧已然被暗红色的血迹浸透,黏连在皮肉上。
也儿吉尼眉头紧锁,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拨开布料,露出下方一道狰狞的伤口。
那是在刺桐城海晏楼死战中留下的旧创,方才攀爬绝壁显然又撕裂了,扶起官家时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他也不管官家因疼痛而倒吸的冷气,迅速从一名党项汉子手中接过伤药,将药粉均匀撒在创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看着少年天子那因忍痛而咬紧的牙关和略显苍白的脸色,也儿吉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甚至有些不客气。
“官家,少强撑一点!”
“你这身子骨还这么年少,若是不知爱惜,留下病根,以后有你好受的!”
“好啦,好啦!”
赵昺赶紧用没受伤的右臂推开他凑近的脑袋,语气混不吝地抱怨道:“进屋说话吧,你想把朕一直晾在这院子里喝西北风吗?”
也儿吉尼闻言,嘿嘿干笑两声,不再多言,护着赵昺一同走进屋内。
众人围拢过来,一名叫骨勒赤山的党项汉子脸上尤带不忿,闷声道:“官家,那长宁军知军分明就是囚禁我们,太过分了!您这万金之躯,岂能受这等窝囊气!”
赵昺看着一张张熟悉而愤慨的面庞,笑了笑,目光落在骨勒赤山身上:“好了,骨勒赤山。官家不替自己的臣子受点委屈,难道还要留着这份殊荣,去给鞑子欺负不成?”
这句俏皮话一下冲淡了屋内的沉闷,引得一众党项汉子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笑声引得门外负责警戒的长宁军兵卒忍不住好奇地探头望进来,见他们只是在说笑,便又缩回头去,只是忍不住将耳朵更贴近门缝几分。
也儿吉尼见状,下意识就想上前将门关上,却被赵昺用眼神阻止。
“过来,坐下,也儿吉尼。”
赵昺轻声开口,语气恢复了平静。
待到也儿吉尼在他身旁坐定,他才继续开口,却带着一份不容拒绝的决断。
“等朕的身份在此地确认清楚后,也儿吉尼,你便领着弟兄们,回河西走廊去。”
此言一出,几名性子急的党项汉子几乎要跳起来,赵昺立刻抬起右臂阻止。
这个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但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听朕说完,这是朕当初对你们许下的承诺。”
“你们做到了誓死追随,护朕周全,如今,也该是朕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他把目光转向也儿吉尼,这位平日沉稳如山的老将,此刻眼眶竟有些微红,情绪激动。
赵昺伸出右臂,攀上他也同样坚实的肩膀,语气放缓。
“给朕一点时间。这话,朕也同样对李三炮、张问那些归顺的汉人弟兄说过。”
“老是说这些听起来像是空口许诺的话,连朕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每一位党项汉子,最终定格在也儿吉尼脸上。
“你跟弟兄们,回河西走廊去。”
“朕传信给江南柳娘的那封信上,言明让她派人携带财帛与你们接应。”
“一应所需,已让她着手准备,足够你们在故乡重新拉拢旧部,组建起一支新的铁鹞子!”
“铁鹞子”这三个字,让在场所有的党项汉子眼中点燃了炽热的光芒。
那是他们祖先的荣耀,是流淌在他们血脉中的骄傲。
然而,赵昺接下来的话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告诫。
“也儿吉尼,听着。”
“回到河西,重组部族,切记一点:你们不是去与蒙古骑兵正面硬撼的。”
“要把新的‘铁鹞子’,当成一支来去如风的游击骑兵,袭扰其补给,打击其哨探,保存自己为上,切不可为了意气,白白牺牲儿郎们的性命。”
“而今的鞑子,虽因疆域辽阔、承平日久,兵锋或许不如成吉思汗时代那般无坚不摧。”
“但依旧不是你们初归故里便能轻易撼动的庞然大物。”
“你们的目的,是扎根,是生存,是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
说到这里,赵昺吐出一句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坚定与决绝。
“等朕西出川蜀,与你们会师中原大地!”
也儿吉尼听着这肺腑之言,看着少年天子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最终,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声音略显几分沙哑,却异常坚定。
“诺,官家。”
“也儿吉尼,在河西走廊等着您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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