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未歇,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搁在往年,这种足以令凌霄城中军民与僰寨的族人,困顿交加才能挨过的恶劣气候。
今岁却成了天然的屏障,它真实的拖延了元军大营被袭、全数歼灭的情况,让蒙古人提早察觉的风险。
而且,倚仗着缴获那足供两万大军半月之需的粮秣辎重,而今更有了能安然渡此凛冬的底气。
有人或问官家,为何不将这五千归顺辅兵迁入凌霄城中,免去这寒冬筑屋之苦?
答案,在于军纪二字。
赵昺有意,令那些年岁已长的长宁军老卒,卸下前线征伐之责,转为此地教头,专司操练这群散漫无纪的辅兵。
这些老卒,守城短则七八载,长则近二十寒暑,苦熬了半生。
他们身经百战,经验宝贵,然岁月终究蚀骨,气力已不及壮年。
强令其再临战阵,无异驱疲马赴死。
不如留在此地,将毕生所得倾囊相授,以严明的军法约束这群乌合之众。
这比让他们在战场上搏命,更能尽其才,亦能给予这些老卒最体面的安置。
若直言令其养老,这些血性未冷的汉子,怕是宁死也不肯甘休。
此外,他更有意将僰人与汉人辅兵彻底混编,打破族群的界限,以防滋生小团体,相互隔阂。
欲定蜀地,必得诸族合力。
若非早有此深谋,他又何必耗费心力,让文柳娘重返江南广募郎中,深入川西、川北各族群之地?
风雪依旧,后山空地上一座座简陋、却能抵御寒风侵袭的木屋,正在长宁老卒的呼喝与辅兵的劳作中拔地而起。
炊烟混着雪沫升起,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勾勒出一幅迥异于过往的新气象。
雪势稍缓,诸事按部就班。
然而,那一直令老寨主阿罗忧心不已的野狼谷僰寨,头人杨阿三的麻烦,终究还是寻上门来。
当他派往邻近野狼谷送口信的僰人汉子阿岩归来时,是一身狼狈,且带回令人愤怒的消息。
竹楼内,归来的阿岩浑身沾着泥雪,声音因愤怒而发抖:“杨阿三听说寨主要请他来吃酒,当场就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僰人讲话不会有太多藏掖的习惯,阿岩直接把杨阿三答复,原话一句不落的重复一遍。
“回去告诉阿罗那老瘸子,打猎都能把腿弄断,我看他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僰王山这么好的地方,他早该让出来。”
“不然等到哪天,连剩下那条好腿也滑一跤,估计要提早去跟崖壁上的祖宗做伴了。”
“嘿嘿!到时候……僰王山可就难说喽!”
正编着竹筐的老寨主阿罗听着阿岩,一五一十的把杨阿三讲的话,吐了出来。
那张苍老的脸庞,不禁泛起褶皱,枯瘦的手指在竹篾间摩挲片刻,复又继续编织。
杨阿三这位他眼中心术不正的僰人,觊觎这片依山傍水的祖地多年,这般说辞倒也不算意外。
阿岩见老寨主听到杨阿三如此刻薄话语,表情淡定,他只能愣愣站在原地。
可老寨主不表示,不表明其余人能忍受这些。
阿三见阿爹被人如此数落,一气之下,一脚踢翻脚边竹篓,让筐内腌制的山鸡滚落一地。
年轻气盛的他,一把抄起身边柴刀就要往雪地里冲:“我现在就去砍了那畜生!”
一见弟弟莽撞,阿二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扣住他的臂膀,低吼一句:“阿爹没发话,你给老实点。”
恰此时,赵昺披着满身雪沫从后山转出,本要往自己的竹楼去。
听见这处的喧闹便折身过来,积雪在靴底发出吱呀轻响。
进到竹楼之内,待问清缘由。
少年天子先是走到阿岩身边,抬手拍掉他肩膀上的雪泥,他才坐到火塘边。
看见官家对僰人这下意识的举动,老寨主阿罗内心一暖。
随即,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官家,给您看笑话了。此事老头子定会去找杨阿三讨要一个说法,您就放心。”
赵昺没有应话,只是将双手凑近火堆边缘取暖,刚好看见少年阿三手里紧握一把柴刀。
心下了然,他对着这位真实年龄比他还大的少年,打趣道:“怎么?阿三,你就准备就拎着这劈柴的家伙,单枪匹马冲到野狼谷,替你阿爹找回颜面?”
阿三闻言,脸色悻悻然。
在官家跟前,他岂敢胡闹……可嘴上还是执拗的说了一句。
“官……官家,阿爹这事当儿子自然要替他挣回的,砍死那畜牲都算轻的了。”
听阿弟在官家面前讲话,如此没有礼数。
阿二当场横了一个眼神过去,随即,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柴刀,丢在地上。
而后,他转向官家,言语带着一丝敬畏,抱拳道:“官家,莫怪阿三失态,这小子自小被阿母惯坏,您多担待一点。”
“哈哈哈……”
竹楼内,响起一道少年天子清亮的笑声。
笑声淡去,赵昺冲着阿二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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