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对水师的操练只是偶尔巡视,那场滔天海难在他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对深不可测的江水海水,他本能地心存抵触。
他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步卒校场,常常远眺将士们挥汗如雨的训练。
这日,他难得亲临骑兵营视察,目光却被马厩旁的一幅景象牢牢抓住。
离他不远之处,一群衣衫褴褛的蒙古族妇女正佝偻着背脊,费力地刷洗着沉重的马槽。
她们身旁不远的草堆里,蜷缩着几个未及马腿高的孩童,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无论是妇人还是孩童,身上都只有难以蔽体的单薄衣物,面容冻得青紫。
赵昺眉头微蹙,唤来负责此处的汉人管事何三,轻声问道:“城内此类蒙古驱口,尚有多少?如今都在从事何等劳役?”
管事何三见官家垂询,神情亢奋,连忙躬身回答:“回官家,这些鞑子……呃,这些驱口,城内约莫还有一千多人。”
“怎么?官家觉得他们碍眼了?要不……”他脸上掠过一丝狠厉,用手比划了一个下劈的动作,“都宰了?养着这些妇孺,活干得少,还净浪费粮食!”
不知是这何三声音太大,还是那“宰了”二字过于刺耳,草垛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孩童猛地跳了起来。
只见他张开瘦弱的双臂,像只护崽的母鸡般,将身后几个更小的孩子死死挡在身后,眼神带着野性的警惕,恶狠狠地瞪向这边。
赵昺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何三道:“你这话,杀心何以如此之重?蒙古权贵视人命如草芥,拿自己人都当牲口驱使,往日里你怕是没少受他们欺压折辱。”
他举起马鞭,指向那护着弟妹的孩童,语气转沉,“可这些,与她们何干?她们活得,恐怕还不如往日的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莫要学着那等作贱人的行径。”
“嘿嘿!”何三讪笑着挠了挠头,“官家您心善,不许兵卒扰民,还给我们发粮。对这些蒙古……驱口,也是菩萨心肠呐。”
赵昺未再理会他的奉承,一夹马腹,缓缓来到那群惊恐的妇孺面前。
他的举动立刻引起了骚动,正在忙碌的蒙古妇女们慌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草垛里的孩子拉起,便要按着他们向赵昺行跪拜大礼。
一位妇人更是急切地想要按下那护崽孩童倔强的手臂。
赵昺摇了摇头,抬起手中马鞭,虚虚一阻,意思明确——“不许跪”。
这群妇孺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成一排,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茫然。
何三赶过来,张口欲斥,可见赵昺并未言语,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马背上,赵昺目光落在那护崽的孩童身上,用汉语问道:“听得懂?”
那孩童看了一眼身旁神色焦急的母亲,在她眼神的催促下,老实地点了点头。
“会骑吗?”赵昺再问。
孩童没有立刻回答,但目光扫过赵昺座下神骏的战马时,眼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炙热的光芒。
“会不会?”赵昺耐心地重复。
“……会。”孩童终于低声应道。
“那好。”赵昺翻身下马,将缰绳和马鞭随手扔了过去,“骑给朕看看。”
孩童握着缰绳,有些犹豫地看向母亲。那蒙古妇人却已用蒙语急声催促:“快去!那是大宋天子!”
孩童不再迟疑,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已稳稳落在马背上,双腿一夹,那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
赵昺负手而立,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瘦小的身影在马背上起伏腾挪,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精湛骑术。
约莫半刻钟后,蒙古少年纵马驰回,气息微喘,恭敬地双手奉还马鞭。
赵昺接过,利落地翻身上马,对何三吩咐道:“去将校场的李将军请来,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校场营帐内。
“嘭!”
一声巨响,李庭芝双手重重拍在案几之上,花白的须发因激动而微颤,语气斩钉截铁:“官家!此事万万不可!”
看着这位难得情绪如此外露的老将军,赵昺指了指被他拍得震响的案几,语气平和:“老将军,年岁不小了,何故如此冲动?将那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孩童编入骑兵营,正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有何不可?”
李庭芝胸膛起伏,语气依旧坚决:“官家!您这是要把狼崽子养在身边!就不怕他们日后羽翼丰满,反口狠狠咬您一口吗?蒙古人是何秉性,难道还要老臣一一细数?!”
赵昺不紧不慢地拿起茶盏,轻吹一口气,“李将军多虑了。朕并非因心善怜悯这些蒙古驱口,才做此决定。”
他呷了一口热茶,继续道,“他们的来历,你比我更清楚。多是昔日被蒙古贵族掠夺为奴的部族,或是家中男丁战死、无力偿还军债而被同族贬为奴隶之人。在蒙古人眼中,他们与牲口无异。”
这些情况,李庭芝自然知晓。
蒙古那套严酷的军制与债务奴隶制,确实造就了大量这样的底层驱口,他们世代为奴,毫无地位可言,境遇往往比牲口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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