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赵昺问起正事,陈老倌立刻收敛了悲戚之情,神情变得专注起来。
他紧紧回握住赵昺的手,压低声音,语气肯定地回道:“有!官家您要的东西,都备齐了!”
他稍微凑近些,详细道:“占城那边的粮种比江南易得,好在咱们在南洋的汉商汇运作得当,一接到消息就加紧采办。”
“船一到刺桐港,文……文先生便立刻安排快马通知,老头子这就赶紧装船,一刻不敢耽搁地送来了。”
说到要处,他下意识地就要提及另几样重要物资:“还有硫磺、硝石那些……”
“粮种到了就好!”赵昺适时出声,温和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同时递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陈老倌立刻会意,有些事,在此地人多眼杂,确实不宜明言。
赵昺随即转身,对那几位翘首以盼的族老朗声道:“诸位耄老,一会儿组织人手,将船上的粮种妥善搬运下来。”
“诸位切记要仔细封存,以待开春播种。务必要做好登记造册,按各家各户丁口情况,公允分发下去。”
话到此处,他的语气转而严肃,“切记,此事关乎来年生计,若有谁敢在其中动手脚、中饱私囊,那也就不必种田了,直接去城头充当苦役,以儆效尤!”
“粮种”二字,如同甘霖落入久旱之地,让几位族老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皱纹笑成了菊花,纷纷躬身作揖,连声保证:“官家放心!我等明白!定按官家吩咐,绝不敢有半分徇私!”
说罢,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招呼随行的族中晚辈,赶紧回城召集青壮前来帮忙搬运。
光复重庆府之后,赵昺亲自带人,耗时一周,将城内及周边被元廷官吏、权贵侵占的良田一亩一亩清丈出来。
幸而这些田地产权相对集中,清理起来还算迅速,若是分散在众多乡绅地主手中,只怕几个月也理不清头绪。
清丈完毕后,他便按照人丁情况,将这些土地重新分配给了无地少地的百姓。
如今粮种到位,正是解了这春耕的燃眉之急。
陈老倌自知刚才险些失言,此刻便忙碌起来,指挥着随船而来的水手、伙计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将二十余艘商船上的粮种搬运下船。
一直在一旁静静观察的李庭芝,直到此刻,心中才豁然开朗。
明白了赵昺此前为何敢将府库中大量缴获的粮食直接分发给城中百姓。
原来后手在这,这批来自占城的优质粮种,才是真正能从根源上解决重庆府乃至蜀地百姓长远生计的绝佳手段。
他虽然不清楚赵昺在遥远的南洋究竟经营着怎样的人脉与商路,但对于“占城稻”却素有耳闻。
此物以耐旱、不择地、生长周期短而着称,不仅适宜在东南丘陵广为种植,引入蜀地这类山地、盆地交错的地形,同样极为适宜,是能活人无数、稳固根基的祥瑞之物。
看着码头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搬运景象,以及赵昺那虽身着破旧棉袄却难掩睿智与远见的身影。
李庭芝心中对这位少年官家的敬佩,不禁又深了一层。
赵昺眼观四方,自然注意到了李庭芝这边目光投来那毫不掩饰的钦佩之色。
他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因此自得,心中清楚光复蜀地的大业方才起步,任重而道远。
他缓步走到李庭芝身侧,语气诚恳地轻声道:“老将军,朕并非有意隐瞒商船粮种之事,望您莫要介怀。”
言及,他目光望着繁忙的码头,声音低沉了几分,“非是朕不信任诸位,实乃蜀地局面初开,仅如暗夜中撕开一道微光。”
“粮种只能解春耕之急,若元军重兵压境,战火再燃,百姓依旧难逃厄运。”
“唯有将钓鱼城、白帝城东西两翼打造成铜墙铁壁,方能真正庇护这一方黎民百姓。”
略作停顿,赵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继续解释原委。
“朕之所以秘而不宣,实因这批商船干系重大,不容有失。”
“陈伯他们自江南临安启程,逆流而上,冬季水浅,有些河段甚至需反复寻路。”
“其中波折,停停走走,一路还要躲避元廷盘查,耗时日久,实乃艰辛异常之途。”
“文姑娘也是在夷陵码头苦苦等候,方能与陈伯汇合,一同前来。”
赵昺忍不住轻吐一口浊气,声音带着一丝感慨:“当下也不欺瞒老将军,自朕与您一道从僰王山西征之日起……”
“他们远在数千里外,根本无从得知朕能否拿下重庆。但他们还是来了,义无反顾。”
赵昺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释然与庆幸,“说来或许您不信,今日站在此处等候,朕心中亦是焦虑万分。在他们抵达之前,朕怕……怕陈伯他们能否平安穿越这千里险途。”
“好在!”他望向正在指挥卸货的陈老倌,语气坚定起来,“他们平安抵达,而朕,也未曾食言,拿下了此地。”
江风呼啸,卷动着两人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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