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村里的人更不敢靠近黑龙潭了,连白天都没人去。可没过多久,又出了件事。村里的李叔,是个打鱼的,那天他想着汛后鱼多,想多打些鱼去镇上卖,就撑着船去了黑龙潭上游一点的地方,没敢太靠近。他撒了几网,都没打到什么鱼,心里正着急,就看见水面上漂着一个东西,像是个鱼漂。他划着船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可刚靠近,就觉得船身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接着船就开始晃。
李叔慌了,想把船划走,可船像被钉在水里一样,动不了。他低头往水里看,看见水里有个黑影,很大,围着船转。他吓得赶紧拿起船桨往水里拍,可拍了几下,那黑影反而更近了。就在这时,他看见水里伸出一只手,惨白惨白的,指甲又长又黑,抓在了船沿上。李叔吓得魂飞魄散,大喊着“救命”,拿起船桨就往那只手上砸,可那只手像是没知觉一样,还是抓着船沿不放。
好在那天村里有个老人在河边放牛,听见了李叔的喊声,赶紧喊了人过来。大家撑着船赶过去时,看见李叔趴在船桨上,脸色惨白,船沿上还留着几道黑印子,像是指甲抓过的痕迹。李叔说,他看见那只手的时候,还听见水里有人喊他的名字,跟强子的声音很像,只是更沙哑,像是泡在水里泡久了。
这件事之后,村里的人彻底慌了,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了桃木枝,晚上还会在院子里点上艾草。我爷找了村里的长辈商量,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找个懂行的人来看看。后来,村里的老人想起邻村有个姓刘的先生,据说能通阴阳,就托人把他请了过来。
刘先生来了之后,先去黑龙潭边看了看,又问了强子和王婶、李叔出事的经过,然后说,黑龙潭底下有个老坟,是早年黄河改道时被淹的,坟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安分,加上这次汛水把老坟泡开了,又有强子的魂在里面搅和,所以才会接连出事。他让村里的人准备了一些东西:七根桃木钉、一把朱砂、还有一件男人的旧衣服,要穿过三年以上的。
那天晚上,刘先生带着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去了黑龙潭边。他让大家把桃木钉钉在黑龙潭周围的岸边,每根钉子上都抹了朱砂,然后把那件旧衣服烧了,烧的时候还念了些听不懂的咒语。烧完衣服,刘先生又往水里撒了一把朱砂,水面上顿时冒起一层白雾,闻着有股子刺鼻的味儿。刘先生说,这样能暂时镇住水里的东西,让它们不敢出来害人,但要想彻底解决,还得等水退了,把底下的老坟迁走。
可没过多久,天气就转凉了,涡河的水慢慢退了下去,露出了岸边的滩涂地。村里的人想找刘先生来迁坟,可去邻村一问,才知道刘先生在我们村回去后的第三天,就突然得了急病,死了。死的时候,他的脚踝上也有一圈紫黑色的印子,跟强子和王婶的一模一样。
村里的人彻底没了主意,只能让我爷牵头,在黑龙潭边修了个简单的土地庙,每天都有人去上香,求着水里的东西别再出来害人。从那以后,黑龙潭确实太平了不少,再也没人出事,可村里的人还是不敢靠近,连路过都会绕着走。
我后来去外地读书,很少回村里,可每次打电话回家,我娘都会跟我说,黑龙潭那边还是老样子,水色依旧发暗,尤其是晚上,路过的时候总能听见水里有隐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我爷还是会时不时去黑龙潭边看看,每次去都会带些黄纸,烧完了就坐在岸边,盯着水面看半天,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去年过年,我回了趟村里,特意去黑龙潭边看了看。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水面上,可黑龙潭的水还是暗沉沉的,看不到底。岸边的土地庙还在,香炉里插着几根没烧完的香,香灰堆得很高。我站在岸边,能觉出一股子凉意从水里冒出来,顺着脚底板往上爬。我想起强子、王婶、李叔,还有那个刘先生,突然觉得水里好像真的有双眼睛,正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发毛。
我赶紧转身往村里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阳光正好照在水面上,我好像看见水面上有个影子,像是个人,正站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朝着我这边看。我吓得赶紧跑,再也不敢回头。
直到现在,我每次想起黑龙潭,都会觉得后背发凉。我总在想,水里的那个“东西”,到底是强子的魂,还是那个老坟里的东西?它是不是还在水里等着,等着下一个路过的人,把他拉下去作伴?我不敢想,也不想再知道答案。我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人靠近那片黑沉沉的水域,再也不要有人提起那些发生在涡河边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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