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皖北一个叫“老鸹窝”的村子,名字是老辈传下来的,村口那棵三个人抱不过来的老槐树上,常年垒着十几个乌鸦巢,风一吹,枯枝和鸟粪簌簌往下掉,总在地上积出黑褐色的印子。我记事时是九岁,跟着奶奶住,爸妈在南方打工,一年就春节回来一次。那年夏天特别长,蝉鸣从早吵到晚,空气里总飘着麦秸秆和泥土混合的腥气,可就是那个夏天,我丢了一段黄昏,也丢了点什么别的。
奶奶家的土坯房在村西头,屋后是片没人管的荒坟地,坟头都塌得差不多了,只留着几截歪歪扭扭的石碑,碑上的字被雨水泡得模糊,像哭花了的脸。奶奶从不许我去屋后,说“那边有东西缠人”,可九岁的孩子哪懂这些,只觉得荒坟地里长的野草莓特别甜,红得像血珠子,摘下来塞嘴里,能甜到牙根发颤。
那天是七月十六,农历的鬼节刚过没几天。下午四点多,我在院子里帮奶奶剥玉米,金黄的玉米粒从指缝里漏下来,掉进竹筐里发出“哗啦啦”的响。奶奶坐在门槛上纳鞋底,线穿过布的声音“嗤啦嗤啦”,和远处传来的牛哞声混在一起。她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说:“天要黑了,别剥了,去把鸡赶进窝,晚了就回不来了。”
我抬头望了望,太阳还挂在西边的槐树上,橘红色的光把树影拉得老长,怎么看都不像要黑的样子。但我不敢违逆奶奶,放下玉米就往鸡窝跑。我家的鸡窝在院子东南角,用篱笆围着,里面养了五只母鸡,一只公鸡。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公鸡蹲在篱笆顶上,脖子上的毛竖得笔直,对着屋后的荒坟地“咯咯咯”地叫,声音发颤,像被掐住了脖子。母鸡们也不安分,在篱笆里转圈,翅膀扑棱着,把地上的稻草刨得乱飞。
我伸手去抓最胖的那只芦花鸡,它却突然挣脱我的手,扑棱着翅膀往屋后跑。我急了,奶奶说过丢了鸡要挨打的,于是拔腿就追。芦花鸡跑得不快,就在我前面几步远,可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它一直往荒坟地跑,我跟着它穿过齐腰高的野草,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裤腿,凉得像冰。
荒坟地里的空气比外面冷,明明是夏天,却透着一股阴嗖嗖的风,吹得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乌鸦在老槐树上叫,声音嘶哑,像是在笑。我看见芦花鸡停在一座塌了的坟前,低着头啄什么东西。我跑过去,刚要伸手抓它,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走路。
我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野草在风里晃,坟头上的土簌簌往下掉。可那脚步声还在,好像就在我耳边,又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我心里发慌,想喊奶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我转身想跑,却看见芦花鸡不见了,刚才它啄的地方,放着一个布娃娃,蓝色的布裙子,脸上用红墨水画着眼睛和嘴,眼睛是两个黑洞,嘴是一条歪歪的线,看着特别吓人。
我盯着布娃娃看,突然觉得天暗了下来。刚才还挂在天上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四周变得灰蒙蒙的,连乌鸦的叫声都没了。我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是爸爸去年给我买的,亮着绿色的光——四点四十五分。可这天色,明明像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
我想往回跑,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地上,刚才的荒坟地不见了,野草也不见了,只有脚下的泥土是湿的,踩上去“黏糊糊”的。前面有一条小路,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里长着青苔,泛着绿光。我记得村里没有这条小路,可我的脚像是不听使唤,一步步往小路上走。
走了没几步,我看见前面有个院子,土坯墙,木大门,和奶奶家的院子一模一样。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个老太太坐在门槛上纳鞋底,背影和奶奶一模一样。我喊了一声“奶奶”,她没回头,还是“嗤啦嗤啦”地纳着鞋底。我跑过去,刚要碰到她的肩膀,突然看见她的手——那不是奶奶的手,奶奶的手上有很多老茧,指关节是肿的,可这只手,又白又嫩,指甲上还涂着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我吓得往后退,老太太慢慢转过头来。她的脸是模糊的,像是被水打湿的纸,五官都混在一起,只有眼睛是清楚的,两个黑洞,和布娃娃的眼睛一模一样。她咧开嘴笑,嘴里没有牙,只有黑洞洞的牙床。她说:“来啦,陪我玩会儿吧。”
我转身就跑,眼泪顺着脸往下掉。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啪嗒,啪嗒”,越来越近。我不敢回头,拼命地跑,脚下的青石板变成了泥土,泥土里好像有手在抓我的脚,凉得刺骨。我看见前面有光,橘红色的,像是太阳的光。我朝着光跑,终于跑回了荒坟地,芦花鸡还蹲在那座塌坟前,公鸡在篱笆顶上叫,声音还是发颤。
我抓着芦花鸡往回跑,冲进院子的时候,奶奶正站在门口,脸色发白。她看见我,一把把我拉过去,摸我的额头,说:“你去哪了?都快六点了,我喊你半天都没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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