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度员的声音很平静：“周师傅，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刚才老王还替你值夜班呢。”老周愣住了，他明明早上才跟队长申请的夜班。没等他反应过来，调度员又说：“对了，老王说刚才检修时发现四方站旧址附近的轨道有点问题，你明天上班记得去看看，还有，1987年的塌方事故档案，你不是一直想查吗？我帮你找到了。”
电话挂断后，老周看着手机屏幕，上面弹出一条短信，发件人是“老王”，内容只有一句话：“他们在找替班的，你别答应。”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11点17分，正是他进站的时间。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老王的咳嗽声，还有扳手掉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老周缓缓回头，看见老王正蹲在不远处检修轨道，背影和平时一模一样。他刚要开口，老王突然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空洞洞的，嘴角裂到耳根，和刚才车厢里的人一模一样。老王手里拿着个铜制的小匣子，上面布满了铜绿，像是装镇物的东西，里面掉出几枚锈迹斑斑的硬币，滚到了老周脚边。
应急灯突然亮了，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废弃站台。老周看见站台里站满了人，都是青紫色的脸，有穿工装的男人，有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还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胸前别着1987年的厂徽。他们都在盯着他，眼睛里渗着水，慢慢向他围拢过来。
老周想跑，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脚已经陷进了地砖缝里的水渍中，那些水渍正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冰凉刺骨。他听见列车进站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就在他身后。
第二天早上，队长发现老周没来上班，打他电话也没人接。老王说昨晚没见到老周，只是在隧道里捡到了他的工具箱，里面的万用表还接在电线上，屏幕显示着乱码。检修队后来在1号线胶州湾隧道段进行了全面排查，没发现任何废弃站台，只有一段轨道的混凝土出现了细微裂缝，渗着海水。
队长把老周的东西收拾好，准备交给她女儿。整理工具箱时，他发现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报纸，是1987年的《青岛日报》，头版报道了四方站附近的工厂塌方事故，上面有张遇难者名单，第一个名字就是“周建国”，旁边配的照片里，年轻的男人穿着工装，笑容和老周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1号线的末班车照常运行。有乘客说，在列车经过海底隧道段时，看见窗外有个穿检修服的男人在轨道上行走，后面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还有人说，听见广播里传出沙哑的男声，报着早已废弃的“四方站”站名。
而老王再也没提过替班的事，只是每次值夜班时，都会在工具箱里放几枚康熙通宝，说是能通龙脉辟邪。他总在凌晨2点准时离开隧道，不管检修任务有没有完成，仿佛在遵守某个看不见的约定。站台的瓷砖墙上，那些奇怪的符号依旧存在，只是再也没人能看懂它们的含义，就像没人知道，每个深夜里，那辆绿皮列车都会准时驶过海底隧道，载着那些未完成的等待，在现实与虚幻之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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