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一种更加彻底、更加无法想象的剥夺的恐惧。
一滴浑浊发黄的水珠顺着他颤抖的手腕流下,滴在滚烫的黄土上,瞬间消失无踪。
王四看着那迅速被蒸发的水痕,干瘪的嘴唇急剧哆嗦起来,声音嘶哑含糊得如同呓语,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尿臊气:
“秦蛮……不会……真……真要放水吧?真放……放水……咱这……咱这点尿……就是……是……最后一口……水味了吗……?”
声音轻飘飘,却如同垂死的蚊蚋,钻进了每一个竖起耳朵、挤在前面的村民耳廓深处。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抢到水的、还没抢到水的、甚至那些皂吏,动作都僵了一下。
那股刺鼻的骚味瞬间被赋予了极其恐怖的隐喻!
水,哪怕是尿骚味的脏水!
一旦失去,最后这点“味”……都没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
领头的皂吏瞬间涨红了脸,像是被戳了肺管子,尖利的怒骂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过去,
“再敢胡吣!污蔑军国大事!老子现在就割了你这老帮菜的舌头!塞你喝个饱!”
他猛地挥动鞭杆,作势欲打!
然而那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恐慌,如同落入干枯草场的鬼火,无声地烧着了每一个村民的心底。
王四捧着那半瓢混浊发黄的“恩泽水”,眼神呆滞,仿佛魂魄已经被抽走。
李老根枯树皮般的脸剧烈地抽搐着,一股冰凉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把头顶毒辣的日头都压了下去。
恐慌在发酵。带着骚味在蔓延。
鄢城之北,三百里外。
白起山麓。
白天,这里是死寂的修罗场。
夜里,这里是咆哮的鬼蜮洞窟。
山崖如同一柄断壁残刀,斜斜劈入夜幕。
惨淡的星光吝啬地勾勒出崎岖嶙峋的轮廓。
空气里闻不到一丝潮湿,只有岩石被暴晒后残留的干燥灼热,混合着不知名夜虫被惊扰后的焦躁嘶鸣。
山腹深处,被巨大山体天然遮蔽的天然裂谷阴影之下,却涌动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粘稠滚烫的喧嚣!
人声!
极其密集、压抑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爆发力的人声!
那不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狂野咆哮。
是无数喉咙被干哑和极限负荷挤压出来的、从胸腔深处艰难崩裂出的嘶哑号子!
短促!
爆发!
如同濒死野兽在挣命!
又如同锻造精钢时那无数铁锤砸落在铁砧上、汇聚成一股令大地震颤的低沉轰鸣!
“哼!——嗬!”
“起!!——落!!!”
“给我——夯实喽!!!”
……
几千!
几万个赤裸着古铜色上身、浑身筋肉虬结如同钢铁浇筑的秦军工卒!
如同被无形战鼓驱策的地精!
在这狭窄的山谷底部、在那面斜插向天空的巨大岩壁下方狭小的空间内,以某种狂暴无声的节奏,疯狂运作!
一部分人!
如同搬运泥土石块的黑色蚁群!
弓着腰!
肩头扛着用藤条或兽皮紧紧捆扎的、巨大的土方草包或石块!
那分量沉重得让脚板每一次落下,都深深陷入谷底干燥的泥沙层!
他们咬着牙,汗珠滚落在被尖石磨烂渗出血痕的肩膀上!
汗水混着泥土凝成深褐色痂壳!
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像砸进土地里的夯桩!
他们的目标,是将肩上这如同山体分卸下来的重担,扛到峡谷尽头那面陡峭岩壁之下!
那里!
就在那面刀砍斧削般巨大石壁的根部!
一个极其违和、极其粗犷、极其……临时仓促的巨型“门框”,已然初具雏形!
几根合抱粗的万年古栎木被削尖、深深砸入坚硬的岩基!
像是巨大无比的牙签戳在了磐石里!
粗粝的木茬在星光下透着狰狞!
形成一道巨大门框的“立柱”和两侧的“门槛”!
就在这巨木门框的内侧!
无数赤裸上身的秦卒!
手持着用整段巨大硬木削成的、比房梁还粗的巨型撞锤(破门槌)!
正以一种极其原始却又力量感十足的节奏!
如同史前巨兽撞击天地!
狠狠地!
反复地!
砸向面前那道厚厚的……山壁!!
“轰——咚!!!”
“咚——轰!!!!”
每一次撞击!
山体都发出低沉痛苦的呻吟!
巨大的声浪如同在地下沸腾的巨大滚雷!
沉闷的回响在狭窄山谷里反复震荡叠加!
仿佛要把头顶的整片星空都震得摇摇欲坠!
巨大的原木撞锤(顶端包裹着混合了铁砂和碎石的草泥)狠狠砸在石壁上!
碎石如同被砸碎的骨粉疯狂四溅!
每一次撞击!
都留下一个越来越深、边缘蛛网般密布裂纹的巨大凹坑!
而在另一侧岩壁更高些的位置!
另一些手持钢钎、铜锤的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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