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频阳王家农庄大门被羽林军铁蹄踏破时,王翦正弯腰给瓜苗松土。
"大王有诏——"
宦令尖声道,"请老将军即刻返朝!"
王翦拍掉手中泥土:"容老朽更衣。"
咸阳宫阙在雷暴雨中震颤。
嬴政面沉似水:"将军先前预言成真。平楚需兵几何?"
"六十万。"
王翦答得毫不犹豫,"少一卒即退一城。"
大殿死寂得可怕。
六十万几乎是秦国倾国之兵!
群臣倒吸冷气的声音里,王翦分明瞥见秦王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忽然伏地长拜:"老臣请大王赐咸阳东郊百亩良田!"
"嗯?"
嬴政手指顿在剑柄。
"再要城西七处宅院!"
满殿响起抽气声,连宦侍都瞪大了眼。
王翦却如索债的商贾般掰起指头:"还有南山四座别院、渭水旁二十顷果园..."
嬴政眉间杀气消散大半,嘴角微动:"将军欲改行商贾乎?"
"不敢。"
王翦肃然,"老朽子孙孱弱,总得留些嚼谷。"
竹简地图应声铺展,"地契还请大王亲批为证。"
三日后的点兵场,黑色旌旗蔽日遮天。
当六十万锐卒踏得关中大地颤抖时,王翦却在战车上掏出卷羊皮图册递给蒙武:"若老夫阵亡,这些产业就靠贤侄照看了。"
五路大军抵近楚境那日,王翦却传令就地筑城!
伐木建寨的轰响中,蒙武焦躁如热锅蚂蚁:"项燕大军压境啊将军!"
王翦正给士卒示范打夯技巧:"急什么?传令各营——比武休整!蹴鞠、射箭、角力,胜者赏肉十斤!"
秦营整日回荡着竞技的喧嚣时,楚国大将军项燕正焦躁地啃着指甲:"这老匹夫在唱哪出?"
某日楚军斥候带回惊诧消息:"秦兵在东河沟捞鱼!"
十日后又报:"秦军在营内搭起瓦窑烧陶器!"
项燕被这"敌后生产运动"逼疯了,遂率精锐向秦营外围轮番挑衅——
从朝暾初升骂阵至夕阳西下,秦营寨门纹丝不动。
当项燕疲惫撤军时,不知高处营垒里王翦正数着对方阵型:"又损三百匹战马体力。"
僵持半年后的某个雪夜,王翦忽然召集部将:"楚人归乡心切久矣!"
手指重重点向地图某处,"项燕今必引军后撤,传令轻骑咬其尾翼!"
项燕望着辎重部队绵延十余里的长阵才动身,后方突然传来漫天喊杀!
王翦亲率精兵如巨斧般劈入楚军腰腹,硬将行军阵割裂成首尾不能相顾的数截。
决战之地选在蕲南(今安徽宿州)荒原,六十万秦军养精蓄锐多时的体力在此刻爆发出恐怖能量!
鏖战持续三天三夜,楚军尸山曾让秦卒战刀卷刃。
项燕自刎于满地旌旗残片前时,血眸直瞪的却是东方——
故国宗庙在大火中倾倒,而他到死都不明白:六十万大军为何能忍耐半年光阴,只为此刻雷霆一击!
郢都宫阙燃起冲天大火时,频阳王家田产已扩充一倍。
王翦凯旋那日,咸阳城门排开百名红袍宦侍手托漆盘,盘中地契摞得如小山高——
"大王赐骊山温泉行宫!"
"赐太华山麓猎场三千亩!"
王翦在震天谢恩声中伏地叩首:"老臣请解甲归田!"
解下将印之动作比战马卸鞍更利落。
当蒙武捧着楚国降书奔回咸阳宫时,嬴政正对着案头成堆的田产地契失笑:"这老狐狸..."
忽然抬手招来心腹:"将频阳王氏产业的税赋减半!"
王翦归乡后却将豪宅分赠老兵家眷。
这位曾在疆场挥斥六十万雄师的老将,每日披蓑衣蹲在菜圃里研究韭黄种植,惹得邻里议论:"杀神将军改行当菜农了?"
某日田间忽见信使扑跪在地:"上将军蒙恬败于李信旧部!"
老农手中锄头顿了顿,最终只淡淡道:"帮老夫给大王送筐新韭。"
当使者踏着星光将翡翠般的韭黄呈于咸阳宫时,蒙恬战败的消息正好传至。
嬴政捏着还带泥土清香的菜蔬,忽然对宦令道:"派太医去频阳...他种的菜,寡人要活到百年后还能尝鲜!"
晚霞如熔金泼洒田野时,王翦拄锄望向西方如蛇的驰道烟尘。
往昔伐楚大军经过的关隘已成商旅通途,驿道旁还立着颂他战功的石碑。
有顽童奔过阡陌欢唱:"老将军种田哟喂——养活秦王八百岁——"
老者褶皱间溢出促狭的笑意,低头在账簿上记下当日收成:"粟三斗...败将流言三筐。"
终其一生,这位替大秦啃下最硬两块骨头的老将,却把"贪财求田"当成苟命的铠甲。
当李斯受车裂之刑的消息传来时,王翦正在宅院清点粮仓,对管家慢悠悠道:"明年的税,记得提早半月缴。"
历史在竹简里翻过血与火,唯独他在这套"贪得无厌"的软甲里活成善终的异类。
后世御将者常握其《讨地密奏》推敲精妙:"此公每逢大征必索重赆,非真欲也...示无大志耳。"
然王氏宗祠供台上,那柄斩过楚王头颅的青铜剑旁,永远摆着卷边泛黄的田亩册——
它无声宣示着比攻灭六国更艰险的战事:如何在屠戮功成后,从君王刀锋下活着告老还乡。
毕竟,彪炳史册的赫赫战功,有时远不如几卷地契更能挡得住背后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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