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气氛再度凝固,有参军忍不住建言:“大帅万万不可,便是粮草不济也不能如此分派,一旦日久必将造成骚动,于军心离散上变本加厉。”
薛仁杲瞬间敛了笑容,厉声道:“日久?!久不了了!再过几日,全军的伙食就该都减至一餐了!尔等有闲暇在吃食上动脑筋,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引出对面那群缩了头的乌龟。”
他阴晴不定的神情使得一众参军幕僚愈发恹恹,一想到前几日被拉出去砍了的赵姓谋士,心灰意冷之下,大家纷纷闭上了嘴。
连缺粮后的基操都懒得建议了。
军队缺粮,是必然导致士气崩溃,军心涣散的。
那么在土崩瓦解前,可以适当学一学‘破釜沉舟’,给大家伙儿吃上顿饱饭,然后全军冲锋决一死战,或是循序渐进,寻摸一两场小规模的胜利,找补点士气和凝聚力,以便后续操作。
毕竟粮草辎重被劫,已是这十天半月来的家常便饭了。
总归还有下一批。
或是下下一批。
得想办法稳住局面,以求将来。
偏偏薛仁杲此时此刻呈现出来的气质,完全是向着自暴自弃的方向一去不回头的。
上位者如是,也就不怪下位者自寻生路了。
被薛仁杲当众先行断粮的正是刚接应部众从西面而来的梁胡郎及其麾下将士,他面色颇苦地回到营地,左右随行的亲卫副官皆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张大和裘狗子怎样了?”他出神地张望了下四周,忽然开口。
这俩正是从唐军突袭下收拢溃兵与他会合的校尉。
“一个在包扎,还有一个……”亲卫也很茫然。
副将则低声道:“听说伤药也不够了,皆要按品阶职位得用,方才带回来的好些伤兵都还在和都尉磨叽,不肯给用药呢。”
梁胡郎听得眉毛连连抽动,眼中迸发出噬人的精光,强忍着怒意问:“这也是薛大帅的意思?”
副将连声否认:“不是,这是底下人私自作主的。只是……就算上报上去……毕竟物资紧张是事实。”
以薛仁杲长久以来的作风,没再得寸进尺就不错了。
这就不是能体谅将士们的主儿。
梁胡郎再度压制着眼中冰冷的杀气,大步往伤兵处而去。
缺粮的消息好似军营里从来挥散不去的淡淡血腥味,顷刻间弥漫开来,无孔不入地撩拨着每一个士兵的心。
尤其是被先行断了晚饭的梁胡郎部。
就算梁胡郎为了若干伤兵的药和掌事的几位都尉争得差点要动刀子,可也改变不了粮少的事实。
各种怨言和气话就这样炸了开来。
人人皆有一张嘴。
别的大营有饭吃,自然合上嘴巴闷头吃饭,他们能干嘛呢?没饭吃,不就只好嚷嚷着喊不公,闹情绪了。
第二日早上,梁胡郎得到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消息。
他草草披衣起身,匆匆奔至离他最近的一处简易将台,赫然是一排鲜血淋漓的脑袋,其中一人正是昨日还中气十足的张大。
“怎么回事!”他怒喝一声,杀气不相称地蔓延上他那略似娃娃脸的面庞。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自身侧而来,梁胡郎愤然看去,正是骑着高头大马、全副披甲的薛仁杲,似笑非笑又高高在上地直视着他,挥着一根又长又张扬的马鞭,打马而来。
梁胡郎只觉眉心剧烈的跳动,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长刀,却扑了个空。
刚才出来地太急,连条马鞭都没带。
“今一大早巡寨,路过你和蒋七的兵营时,正好碰见这几人窸窸窣窣地在角落商讨着什么事儿,胡郎也晓得的,我这人最是耳聪目明,尤其对投降,唐军这些字眼最是敏感。”薛仁杲看向梁胡郎的眼神里有难以抑制的阴冷,他马鞭一抬,指向那排人头,话意再清楚不过了。
梁胡郎也听懂了,凉意宛若一场倾盆大雨浇上心头,想要掩饰住因情绪起伏而产生的异样潮红,却直接成了可笑的一红一白,交错浮现在脸上。
生死关头,他一个激灵便扑通下跪,垂首恭敬道:“劳烦大帅动手!只是末将管教不力,难辞其咎,听凭处罚!”
薛仁杲面色缓了一两分,眯起眼道:“你不必惊慌。我早已详细审问,他们一路昨日方与你会合,连你身边的副官都叫不出名儿。”
否则……
他岂能容得梁胡郎。
梁胡郎如逢大赦,各种情绪交织下,本想说些恭维奉承的好话,却一句都逼不出来,只好干巴巴地磕了个头后慢慢起来。
不远不近处的薛仁杲挥着马鞭走了,昏黄又微热的日光下,稍有出神的他依稀发现了挎在马鞍边一柄弯刀上的斑斑血迹,猩红而略略凝结。
他转过身子,扭头木然地看了眼将台。
张大粗犷的面容微微晃动着,血迹干涸的嘴唇似乎微微在动,仿佛提醒着他什么要紧的事。
梁胡郎片刻间下定了决心。
投降的流程说简单也很简单,不过是派一心腹先往唐军处探一探情况,谈一谈待遇,然后定个妥善的时间,他带人过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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