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稍稍冷静了点,思索起后面的问题:“回长安城后,这马往哪里安置?”
“谁养谁安置。”辅兵直接道。
这么直白的么?
明洛还是有些不安,待得人走后还没好好摸一摸这十匹看着挺像回事的马儿,便忙不迭找了宋郎中,问一问详细。
“儿可是有大恩对那……什么李参军?”
明洛实话道:“一个鸡蛋而已,算什么恩。”
宋郎中叹了口气:“非常关头,也确实称得上恩惠了。他多大年纪?”
“四五十了吧。”
宋郎中放下了另一重心思,没吱声地看了圈名义上送来军用的马儿们。
四肢偏矮小,体态敦厚,马腹略大,毛色多为骝色或与其将近的棕栗色,一看便不名贵,其中一匹看着还有些病态。
“咱家就算把墙都拆了,也容不下这么多马。”宋郎中眼看女儿殷切地盯着自己,先定了个基调。
明洛果真摇头:“我哪有那么贪心,马可是军用的。”
“咱们最多留三匹。”宋郎中划了条线。
明洛挺知足了,微微思量后道:“其余五位分管的郎中,皆一人一匹。那么还剩两匹,咱们看看吧,指不定路上还有损耗呢。”
“如此甚好。”
次日清晨,他们跟着仅剩的部队拔营动身,往长安城的方向徐徐进军。
秦王及中军到底先行一步,和明洛等一同出发的细论起来,唯有柴绍一部。
怕什么来什么。
卢杰借着夜间扎营安歇的空档,寻摸过来说话了。
与秦良的‘出手大方’‘有备而来’不同,卢杰走的是吃苦耐劳,乐于助人的接地气路线。
他也不直奔明洛而来,而是很上道地帮着宋郎中把水都挑了,药材都搬了。
明洛余光瞄着自家阿耶和颜悦色地同卢杰说了好些话,瞥着人喜形于色地连连作揖,走之前冲她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她暗叫一声糟糕,面上却没显出明晃晃的急迫来。
姑娘家,还是讲究一个矜持。
尤其宋郎中,是个传统之人。
她沉得住气,按部就班地吃饭,给来问诊的伤兵开药换药。
直到晚间歇灯前的一刻钟,宋郎中看她转进帷幔后摘了面罩,拆了束发,便拿着一颗橙灿灿的橘子状水果过来了。
“这是啥?”明洛笑问了句。
“别人给的柑橘,阿耶知你爱吃水果,特意留着的。”
明洛嘿嘿笑了声,将一头黑发披下,握了把篦子将头发梳顺,一天到头,也就睡前那么点功夫能打理下自己。
宋郎中只凝视着她,良久才道:“我已应了卢杰,等回京后阿耶往他家附近打听个一圈,若是没啥问题,便许他来提亲。”
纵是有心理准备,只是这样听宋郎中随口定下,明洛仍抑制不住地垂下了眼,攥紧了拳头。
“嗯。”她只能如此。
宋郎中没料她这般平静,半句废话都无,抬眼端详了她片刻,自看出她内心不如表面风平浪静,隐隐颤动的指尖,像是春日在花瓣上振翅起飞前的蝶翼。
“他人年青,和你岁数相当,虽娶过一任媳妇,但好在没留下儿子。且不是长子,他兄长已有了两个男孩,于你压力不大,公婆也用不着你侍奉养老,熬个十年八载的,分家后自有你爽快日子过。”
宋郎中絮絮叨叨地念了遍卢杰的经济适用性,尤其不用长时间的服侍公婆。
他对自家养女认知完全,明洛这性情品格,八成讨不得公婆喜欢。
光是难生养这条,就注定要挨白眼的。
为免叫宋郎中疑心,明洛只得把玩起那个恰到好处出现的柑橘,指尖划过皮上一缕缕皱起的纹路,似翻叠着内心杂乱的心绪,层层叠叠,拉扯出无数暗涌深思。
这是封建时代的常态。
没家会把女儿养到二十来岁的不许人。
更没家会容忍娶进门的媳妇不干活不下蛋。
在娘家是客人,在婆家是外人,但凡有个天灾人祸,急用钱的,卖女儿卖媳妇是常态。
男人不管多穷,只要一娶妻就发展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下线,这个下线不仅能解决生理需求,干活做饭,而且还能为自己发展无数小下线——即父权制度下无条件顺从的儿女们。
打骂随意,使唤方便,缺钱还能卖。
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女人,为了能让自己也有可以随意驱使打骂使唤的下线,也就必须遵循此制度。因为于女性而言,只有生子,才能发展下线。
唯有儿子,女儿是不算的。
女儿不仅不能带来能被继续使唤的儿媳妇,而且还要备一份嫁妆。从性价比来说,比男孩低上太多。
古代妇道人家的出路是什么呢?
就是多生男孩,以求年轻时在婆家站稳跟脚,尽量不受拿捏和欺负。那么等儿子们大了,娶了媳妇们,自己荣升为婆,便是熬出头了。
尤其多数做娘的,心疼儿子是常态,不舍得使唤。
那么儿子发展出来的下线——即年轻的儿媳妇,便成了扬眉吐气的最好出气筒。
如此,女人们也就和男人们站到了一条线上。
多生孩子,多发展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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