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回响起古人那句冰冷彻骨、充满先知般冷酷智慧的话语,仿佛就是对着田胖子、对着鼠王、对着他自己,对着所有偶然或必然地从混沌中睁开“眼睛”的生灵,发出的终极审判。那句古老的叹息穿透时空,冰冷地响起:
“人生识字忧患始……”
认了字,明了理,开了眼,懂了美,识了命——这每一步“清醒”,都伴随着剥离原有蒙昧外壳的剧痛与步入未知深渊的迷茫。这痛苦啊,竟是每一个被命运之手强行擦亮眼睛的生灵,无法逃脱的宿命烙印。
“识字”——何尝不是指代认知的开端?懵懂孩童在识字书本中初次领悟符号背后的复杂世界,田园诗画便同时染上了赋税和徭役的阴影;老鼠因意外“识字”了生命密码,于是终生背负清醒者的噩梦;就连田胖子这市井粗人,一旦“识”得了情爱的滋味,便再也回不到之前那个浑浑噩噩、只懂及时行乐的油腻状态。他“识”得了那个美好、却永远不可触及的存在,于是情之一字,便成了日日噬心、夜夜难眠的“忧患”之源。
这份清醒的痛苦,不分物种,不论身份,是任何被命运捉弄、偶然或必然地掀开了蒙在眼前那块“混沌之布”一角的生灵,都无法逃脱的宿命。如同被逐出伊甸园的亚当,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懂得了羞耻与劳作的沉重。
田胖子仰靠在沙发上,粗重地叹了口气,胖脸上是化不开的愁苦。他不再说话,只是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角落纠缠的蛛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上那个永远不可能拨出去的、偷偷保存的、关于那个女艺人的百科搜索词条。
张三也没再安慰。有些事情,痛过了,清醒了,便只能自己咬着牙走下去。他给田胖子倒了一杯廉价的劣质白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诚不欺我啊~!”张三端起杯子,对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轻轻碰了一下田胖子手中的杯沿,发出一声清脆又无比寂寥的叹息。阳光刺眼,杯中浑浊的液体摇晃着,映出两张同样写满疲惫、挣扎、以及对这无奈宿命清醒认知的脸。
是痛饮?还是苦笑?谁知道呢。
或许,这就是每个在求而不得中煎熬、在“人生识字”后清醒的灵魂,无法逃避的,独饮生命酿成的苦酒。
包厢暖黄暧昧的灯光下,蒸汽氤氲,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精油混合草药包的复杂气味。张三斜躺在按摩椅上,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那旋转的彩球灯带出光怪陆离的影子,思绪显然还沉在刚才那个关于田胖子、鼠王李子神以及“识字忧患”的沉重世界里。
“嘿!闲人!”老马那极具穿透力的破锣嗓子炸响在对面按摩椅上,像一把沙子猛地撒进平静的水面,“你踏马搁这儿发什么愣呢?!眼珠子都快掉天花板窟窿里了!”他一边享受着按摩小妹力度适中的踩背,一边咧着嘴,眼神促狭地扫过张三那心不在焉的脸,声音洪亮,意有所指,“怎么着?你小子也他妈成了哲学家了?!搁这儿思考人生呢?还是说——”
他拖长了调子,刻意拔高音量,满屋子人都听得真真儿的:“你也学肥仔(指田胖子)……失——恋——啦——?啊哈?!”
这“失恋”俩字被老马喊得抑扬顿挫,尾音拖得极长,跟唱戏似的,带着百分百的挤兑味儿,整个包厢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连按摩小妹都忍不住偷偷抿嘴乐。老马这就是故意“指桑骂槐”,打趣田胖子的同时,把火力精准覆盖到走神的张三身上。
张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对眼前这个粗鄙之人的挑衅毫无兴趣。然而,就在这沉默的氛围中,旁边按摩椅上的二哥却突然开口,声音沉稳而又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戏谑。
“得了吧,老马!”二哥的话语打破了僵局,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对老马的不屑。接着,二哥歪着头,摆出一副“你懂个屁”的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
只见二哥伸出小拇指,悠闲地掏了掏耳朵,然后继续说道:“什么失恋不失恋的!你以为咱家三儿是田胖子那没出息的娘炮吗?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还整天惦记着人家小姑娘。”他故意把“娘炮”这个词说得特别响亮,似乎是在故意刺激某个人。
果然,当二哥的目光瞟向角落里那个恨不得把脸埋进按摩椅缝隙里的田胖子时,田胖子再也忍不住了,闷哼了一声,显然是被二哥的话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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