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晴萱回到包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仔细看去,能察觉出一丝勉力维持的平静下的波澜。她若无其事地坐回顾北辰身边,在他投来询问目光时,几不可察地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交汇间,传递着“确有问题,但需从长计议”的讯息。
顾北辰心领神会,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与刘亚豪谈笑风生,将刚才关于技术难题的讨论引向更深,巧妙地不让话题冷场。他注意到,孟梵回来之后,虽然依旧表现得温柔体贴,为刘亚豪布菜、添茶,但那眼神深处,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戒备和冷然,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谈判。
而刘亚豪,全然不知洗手间里发生的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沉浸在顾北辰“低头”带来的微妙满足感和与兄弟“重归于好”的虚假繁荣中。几杯酒下肚,加上顾北辰有意的引导,他话多了起来,甚至主动提起了最近兼职的辛苦和遇到的一些趣事,眉宇间那因为长期压力和封闭而积郁的阴霾,似乎都散开了些许。
这让顾北辰和叶晴萱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们清晰地看到,一旦脱离孟梵那个封闭的精神牢笼,接触外界的空气和朋友的关怀,刘亚豪的本性依然是那个努力、认真、渴望被认可的青年。这更坚定了他们要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的决心。
“亚豪,”顾北辰状似随意地提起,语气轻松,“下周末我们系有个科技沙龙,请了几个业内有名的工程师来做分享,主题正好和智能家居以及精密仪器相关。我记得你之前对这个方向很感兴趣,要不要一起去听听?我这边有多余的邀请函。”
刘亚豪眼睛一亮。这类高质量的行业交流活动,对他这种渴望汲取知识、拓展眼界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他下意识地就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又习惯性地犹豫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的孟梵。
孟梵正低头小口喝着汤,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抬起头,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柔声道:“听起来很不错呢,亚豪。你去吧,多学习学习总是好的。”她表现得十分大度体贴,仿佛真心为刘亚豪着想。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睫下,却迅速闪过一丝不悦。她并不希望刘亚豪有太多独立于她之外的活动和社交,那会削弱她的控制力。但此刻,在顾北辰和叶晴萱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任何阻挠的意思,以免引起怀疑。
刘亚豪见孟梵支持,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高兴地对顾北辰点头:“好啊!谢谢你了,北辰。”
“兄弟之间,客气什么。”顾北辰笑了笑,又看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对了,沙龙结束后,几个朋友约了一起去打壁球,放松一下。你也好久没运动了,一起吧?就当是陪我了。”
这接连的邀请,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步步为营,目的就是将刘亚豪拉出那个出租屋,让他重新体验没有孟梵参与的正常社交和生活。
孟梵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她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顾北辰和叶晴萱正在用一种温和却坚定的方式,试图将刘亚豪从她身边带走。她必须想办法应对。
这顿“和解宴”最终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顾北辰抢着买了单,四人一起走出私房菜馆。
夜晚的凉风拂面,刘亚豪因为喝了点酒,加上心情放松,脸颊微红,话也比平时多了些。顾北辰和叶晴萱陪着他边走边聊,刻意将他与孟梵隔开了一段距离,营造出一种兄弟、朋友间久违的亲密氛围。
孟梵安静地跟在稍后一步的位置,看着刘亚豪在顾北辰和叶晴萱中间,那略显放松和开心的侧脸,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清楚地意识到,顾北辰和叶晴萱的“道歉”根本就是个幌子,他们的目标从未改变——就是要让刘亚豪脱离她的掌控。
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门关上的瞬间,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而压抑。
刘亚豪还沉浸在今晚“修复”友谊的愉悦中,兴致勃勃地对孟梵说:“小梵,今天真好,北辰和晴萱他们……其实还是挺在乎我的。”
孟梵没有像往常一样迎合他,而是沉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刘亚豪愣住了,满心的欢喜瞬间被担忧取代,他连忙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急切地问:“小梵?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孟梵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和不安,她抓住刘亚豪的手,声音带着哽咽:“亚豪……我……我有点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我怕……怕你会离开我。”孟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顾北辰和叶晴萱,他们好像还是不喜欢我……今天吃饭,叶晴萱在洗手间里,看我的眼神……好冷。他们是不是还想拆散我们?现在又对你这么好,邀请你去参加活动……我怕你以后跟他们接触多了,又会觉得我不好,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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