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尘汉月》第十八卷
第二章 马皮里的老方子
第二天清晨,阿勒泰的雪停了,阳光洒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斯兰别克跟着父亲托合提刚把马爬犁套好,准备去后山挑桦木,就看见公社供销社的主任哈力克骑着摩托车过来了 —— 车斗里装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车把上挂着个铁皮暖壶,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托合提,等一下!” 哈力克停下车,搓了搓冻红的脸,语气带着几分为难,“昨天公社开会,城里来的塑料滑雪板到了一批,比咱们的毛皮板便宜三成,供销社的订数…… 得减到十块。”
托合提手里的马缰绳猛地一紧,爬犁上的麻绳 “咔嗒” 响了一声。“十块?” 他皱着眉,声音比昨天更沙哑,“哈力克,你知道做一块板要多少功夫吗?挑桦木、鞣马皮、绑牛筋,哪一步都省不了,十块板换的粮票,不够全家吃三个月啊。”
哈力克叹了口气,从帆布包里掏出几张粮票,递了过去:“这是预付的五十斤粮票,剩下的等板交了再给。我也知道你们难,可公社有公社的规矩,塑料板轻便,年轻人也爱用,我也是没办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你们愿意做小点的板,给孩子们当玩具,供销社或许能多收几块。”
斯兰别克站在一旁,心里像被雪冻住了似的。他想起昨天救巴合提羊群时,父亲说 “毛皮板是哈萨克人的命”,可现在,这 “命” 好像要被塑料板取代了。他偷偷看了眼父亲怀里的桦木工具盒,盒盖缝隙里露出来的老凿子,似乎也没那么亮了。
“先别去后山了。” 托合提把粮票塞进怀里,解开马缰绳,“回家,把昨天剩下的马皮整理整理,看看能不能做几块小的。”
回到毡房,古丽奶奶正好过来送奶疙瘩,听说供销社减订的事,也跟着愁起来:“塑料板哪有咱们的毛皮板结实?去年冬天下暴雪,我儿子从城里带回来的塑料板,滑了没两次就裂了,还是托合提你的板靠谱。” 她坐在炕沿上,看着墙角堆着的马皮,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托合提,我想起你阿妈当年教我的鞣皮方子,用松针和羊油煮,鞣出来的马皮又软又耐磨,要是把板做得更精致些,说不定能卖给来阿勒泰旅游的人。”
托合提愣了愣,他阿妈去世得早,他只记得小时候看阿妈鞣皮,却没学过那个方子。“松针和羊油?” 他追问,“具体怎么煮?”
古丽奶奶起身走到灶台边,比划着说:“先把松针煮出汁,放凉了泡马皮,泡三天,再用羊油和盐熬成膏,涂在皮面上,反复揉,直到马皮吸透油。你阿妈当年用这个方子鞣的马皮,做的滑雪板能用十年,雪水都渗不进去。” 她笑着拍了拍斯兰别克的肩膀,“孩子,你要是想学,奶奶教你,咱们的马皮好,再配上老方子,肯定比塑料板强。”
斯兰别克心里一动,他蹲下来,拿起一块马皮,摸了摸上面的毛:“奶奶,要是咱们在板上刻点花纹,比如雪鹰、胡杨,会不会更招人喜欢?”
“好主意!” 古丽奶奶眼睛更亮了,“你阿爷当年就会在板上刻花纹,说是能保佑滑雪的人平安。我家里还有你阿爷刻花纹用的小刻刀,等会儿给你们拿来。”
中午,古丽奶奶果然带来了一把小刻刀 —— 刀身只有手指长,木柄是桦木做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雪鹰图案。“这是你阿爷送给我的,当年我嫁过来,他说‘会刻花纹的板,才有哈萨克人的魂’。” 她把刻刀递给斯兰别克,“你试试,先在马皮上画个轮廓,再慢慢刻。”
斯兰别克握着小刻刀,手心有点出汗。他在马皮上画了只展翅的雪鹰,然后小心翼翼地刻起来 —— 刻刀很锋利,马皮在刀下慢慢显露出花纹,松针煮过的马皮果然软,刻起来不费劲。托合提看着儿子手里的刻刀,忽然想起小时候,阿妈也是这样教他鞣皮,阿爷在一旁刻花纹,毡房里飘着松针和羊油的香味。
“我去后山采松针。” 托合提站起身,拿起背篓,“斯兰别克,你跟奶奶学鞣皮,我傍晚回来。” 他走出毡房时,怀里的桦木工具盒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定。
下午,毡房里飘满了松针的清香。古丽奶奶把松针放进大铁锅里煮,斯兰别克在一旁帮忙添柴,火苗 “噼啪” 想着,锅里的水慢慢变成了深绿色。“你阿妈当年煮松针,总说‘松针是山的灵气,羊油是草原的暖,鞣出来的皮,能留住山水的魂’。” 古丽奶奶一边搅拌,一边说着往事,“那时候没有塑料板,全公社的人都用你家的毛皮板,你阿爷每天都要做两块板,忙到半夜。”
斯兰别克听着,手里的柴添得更勤了。他忽然明白,古丽奶奶教的不只是鞣皮方子,还有阿爷阿妈的坚守 —— 就算没有供销社的订单,就算有塑料板的冲击,这手艺也不能丢,因为里面藏着哈萨克人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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