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斜斜地划过玻璃窗,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将窗外的世界晕染得模糊不清。梧桐树的枯叶被风卷着,在雨幕中无助地打着旋儿,偶尔贴在玻璃上,又被雨水无情地冲刷下去。陆沉坐在书桌前,台灯昏黄的光晕下,摊开的育儿书籍和打印资料几乎铺满了整个桌面。《儿童语言发展指南》的书页被反复翻阅,边角已经卷起毛边,许多段落都用红笔做了标记,字里行间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批注;网页上关于语言发育迟缓的文章,被他逐字逐句地研读,鼠标滚轮不停地上下滑动,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全是相关的搜索词条。
“五岁的孩子,正常情况下应该能说完整的句子,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陆沉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线,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指腹蹭过胡茬细微的刺感,眉头早已拧成一个紧实的 “川” 字,仿佛要将所有焦虑都刻进皮肤里。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记忆的潮水裹挟,那些画面正不受控地在眼前循环播放。
那天午后的阳光裹着青草香倾泻在小区草坪,塑胶跑道蒸腾着暑气。其他孩子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嬉笑打闹间扬起细碎的光尘。扎羊角辫的女孩踮着脚,用沾着草屑的手指指向天空:“快看!那朵云好像!” 戴棒球帽的男孩立刻反驳,声音清脆得能震落树叶:“明明更像鲸鱼尾巴!” 此起彼伏的童言稚语里,珩珩却像误入花丛的蝴蝶标本,僵硬地立在滑梯阴影处。
他掌心的塑料恐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尖利的牙齿深深嵌进掌纹,皮肤被硌出一道道月牙形红痕,渗出细密的汗珠。每当小伙伴们转头询问 “珩珩要不要一起”,他喉咙里就像卡着团浸湿的棉花,挣扎半天才从齿缝间挤出 “玩”“好” 之类的单字,尾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当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却因比划不出想扮演霸王龙的意图,急得眼眶泛起水光。涨红的小脸不断开合嘴唇,却始终无法将翻滚的思绪化作完整句子,最后只能攥着恐龙玩具,脚步踉跄地退向角落里的秋千架。生锈的链条在寂静中发出吱呀声响,与远处孩童的欢笑形成刺耳的反差,将他小小的身影切割成一幅沉默的剪影。
许杰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进书房,瓷杯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陆沉的思绪。咖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无法驱散房间里压抑的氛围。“别太焦虑了,说不定只是孩子开口晚一些。” 许杰轻声安慰道,将一杯咖啡推到陆沉面前,自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也落在桌上的资料上。可他的眼神中,同样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手指紧紧握着咖啡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杯中的咖啡随着他的颤抖轻轻摇晃,泛起细小的涟漪。
陆沉将平板电脑倒扣在茶几上,金属外壳与玻璃面碰撞出闷响。落地窗外暮色渐浓,霞光透过纱帘在妻子眼下投出青灰的暗影,他数着对方眼角新添的细纹,第二根睫毛颤动时终于别开视线 —— 那里每一道褶皱都像刻在他心上的钝刀。
"我查了四十多篇论文,还有三甲医院的诊疗指南。" 他摩挲着杯壁的冷凝水,指腹在木纹桌面上晕开深色水痕,"珩珩的非语言沟通、词汇量、语法结构... 每个指标都卡在临界值。" 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台灯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光斑,"隔壁朵朵昨天背完了《咏鹅》,可珩珩..."
突然响起的婴儿啼哭从监控传来,陆沉机械地去摸遥控器,却在按下静音键前顿住。这哭声已经持续了三个星期,每次都像细密的钢针,穿透耳蜗扎进神经末梢。他扯松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领带尾端,直到布料起了毛球,"儿保科预约到下周三,我想... 我想提前准备些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沉和许杰开始尝试各种方法,希望能帮助珩珩提高语言能力。他们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和珩珩说话,指着家里的物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名称,说得口干舌燥也不停歇;给珩珩读绘本时,故意放慢语速,夸张地做出表情和动作,希望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有时一个故事要读上十几遍;还下载了许多语言启蒙的 APP,陪着珩珩一起玩游戏、学说话,手机屏幕的蓝光常常映着他们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珩珩,看,这是苹果,红红的苹果。” 许杰拿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在珩珩面前晃了晃,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期待。珩珩睁着大眼睛,盯着苹果看了一会儿,小声说:“苹…… 果。” 声音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鸟,说完还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许杰心中一喜,连忙鼓励道:“真棒!那珩珩告诉妈妈,苹果是什么味道的呀?” 可珩珩只是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仿佛害怕自己回答错了会让妈妈失望,小手还紧紧抓着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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