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自证之尸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解剖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频嗡鸣和几个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惨白的无影灯光线下，每一粒尘埃的飘浮都显得惊心动魄。
林深猛地甩头，试图将那镜中低语和眼前骇人的景象从脑中驱逐出去，但它们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下一个……杀江雨？
由“我”亲口所说？来自未来的、“自杀”的我的遗言？
荒谬！疯狂！
这诅咒终于彻底失控，将他拖入了万劫不复的逻辑地狱。
“不……这不可能……”江雨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发抖，视线无法从解剖台上那张和林深一模一样的脸上移开，又恐惧地瞥向身边活生生的林深。她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侧的枪套上，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本能反应，但指尖的颤抖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法医老赵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剧烈滚动。他从业三十年，见过无数离奇惨烈的现场，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世界观在脚下碎裂。“林队……这……我们需要立刻上报……这……”他语无伦次，完全失去了往常的冷静。
“封锁现场！”林深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混乱和恐惧。他必须抓住控制权，哪怕这控制权建立在流沙之上。“所有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出！技术队，扩大勘查范围，门外走廊，所有可能接触过这里的人，全部记录！老王，调取大楼内部所有监控，尤其是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解剖室附近的所有影像，一帧不漏！”
他的命令条理清晰，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迫。因为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那记忆循环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会像跗骨之蛆，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镜中低语和死亡景象，直到他“破案”——破解自己的死亡和那句针对搭档的死亡预告。
而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未来的自己。他“听到”的，是来自凶手的亲口宣言——而那个凶手，就是他自己！
他必须在自己被这循环逼疯、或者在其他人将他定性为头号嫌疑人之前，找到真相。
技术队的同事如梦初醒，强忍着惊惧开始工作。相机快门声再次响起，但每一次闪光灯照亮台上那具尸体，都让所有人的心抽紧一下。
林深强迫自己走向解剖台。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胃里翻江倒海。他必须看，必须亲自确认每一个细节。
离得越近，那种诡异的“自我”认同感就越强，混合着死亡的冰冷气息，几乎让他窒息。尸体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蜡质的青黄色，嘴唇微微发紫，眼睑紧闭，看不到瞳孔。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挣扎痕迹或痛苦扭曲的表情，平静得令人心寒。
“初步检查，”老赵跟在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体表无防御性伤口，无捆绑约束痕迹，指甲缝内无皮屑组织。口腔、鼻腔无异物。颈部无勒痕……”他一项项报出，每一项都指向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自杀”。
“致死原因？”林深的声音冷得像冰。
“还需要详细解剖和毒理检测。”老赵顿了顿，补充道，“但体表注射针孔……在左臂肘窝内侧发现一个极其细微的新鲜针孔周围有轻微皮下出血，符合……符合自行注射的特征。我们提取了局部组织样本和血液样本，已经紧急送检，做最快速的毒物筛查。”
自行注射？林深的心又是一沉。他从不吸毒，也极度厌恶针头。
“现场呢？尸体怎么被发现的？谁送来的？”林深追问，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解剖室整洁得过分，除了他们这些人带来的痕迹，看不到任何属于“案发现场”的混乱。
“清洁工早上五点例行打扫时发现的。”老王接过话，脸色依然苍白，“他就躺在台上，就像……就像现在这样。盖着这块布。没有任何包裹物，没有运输工具痕迹，监控……监控里什么都没拍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就好像他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凭空出现？一个未来的、自杀的“林深”，尸体被神秘地搬运并陈列在警局核心区域的解剖台上？
林深感到一阵眩晕。这已经超出了离奇的范畴，简直是恶魔的玩笑。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尸体的手——那只垂落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和他的一样，因为常年握笔和敲击键盘，食指内侧有薄薄的茧。但就在那苍白的手腕内侧，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异样。
“手！”林深猛地凑近。
老赵连忙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尸体的手腕。
在腕表带通常覆盖的位置往下一点，有一小片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印记。不是擦伤，也不是血迹，更像是什么东西轻微过敏或者被短暂按压留下的痕迹，形状很不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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