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先生住在醉仙楼后院最僻静的一角,一间小小的耳房,终日与琴为伴。他眼睛上覆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布带,面容清癯,总是沉默着,仿佛与楼里的喧嚣脂粉隔着两个世界。
轻尘没有贸然接近。她先是借着请教琵琶指法的名义,在暮先生教习其他姑娘时,格外认真地听讲,偶尔提出一两个看似笨拙实则切中要害的问题。暮先生起初并不理会,但轻尘持之以恒,态度恭谨,从不因他眼盲而有丝毫怠慢。
她发现,暮先生虽然冷漠,但对音律极为执着。于是,她不再问那些浮于表面的技巧,而是在一次独自练习时,故意弹奏了一首极其生僻、却韵味古朴的曲子,那是她从“苏缈”破碎记忆里偶然捕捉到的残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乐谱。
果然,当她磕磕绊绊地弹完,一直如同枯木般坐在角落的暮先生,微微抬起了头。
“这曲子……你从何处学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
轻尘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茫然与惶恐:“先生,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脑子里忽然有这么个调子,胡乱弹的,可是污了先生的耳朵?”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偶然获得奇异旋律的无知少女形象扮演得恰到好处。
暮先生沉默良久,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着节拍。“……旋律有古意,指法全错了。”他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却破天荒地招了招手,“过来。”
从此,轻尘获得了暮先生单独的、 albeit (虽然)依旧严厉的指点。她学得极快,一点就透,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让暮先生偶尔会愿意多说几句关于音律,甚至关于“意”与“境”的玄妙话语。轻尘知道,这并非她天赋异禀,而是她灵魂深处那份属于“戴因”或别的什么的沉淀,在起作用。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一点,只表现出一个“有灵性”的学徒模样。
通过与暮先生的接触,她不仅琴艺飞速进步,更间接获得了一层“受高人指点”的微弱光环,连王嬷嬷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考量。
然而,堂会的名额争夺已趋白热化。
蝶舞果然使出了手段。她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匹流光溢彩的鲛绡纱,制成舞衣,又重金请了编舞师傅,排演了一支难度极高的《霓裳破阵曲》,势在必得。她还四处散播轻尘的“谣言”,说她心思不正,惯会装可怜勾引客人,甚至暗示她与暮先生关系不清不楚。
这些流言蜚语像毒雾般在楼里弥漫。轻尘感受到了一些原本中立的目光变得疏离,连王嬷嬷召见她时,都旁敲侧击地提醒她“注意影响”。
轻尘没有辩解,也没有去找蝶舞对质。她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和“价值”面前,流言不堪一击。
她将目光锁定在了即将到来的 “百花争艳”内部考评上。这是王嬷嬷决定堂会人选的最终依据。考评内容有三:艺、色、慧。
“色”她已具优势,“慧”她自有盘算,而“艺”,她押在了暮先生指点下突飞猛进的琵琶,以及一首她精心“准备”的曲子。
考评那日,醉仙楼特意歇业半天,堂内灯火通明。王嬷嬷端坐主位,几个有头脸的管事嬷嬷分坐两侧,楼里够资格的姑娘们依次登场。
蝶舞的《霓裳破阵曲》确实惊艳,舞姿曼妙,衣裙华美,赢得了不少喝彩。她得意地瞥向候场的轻尘。
轮到轻尘时,她只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怀抱一把略显陈旧的琵琶,缓缓走到场中。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卖弄风情,只是微微垂首,向评委们行了一礼。
然后,她拨动了琴弦。
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激昂的旋律。她弹的,是一首暮先生根据她那日弹奏的古朴残片,与她共同整理修缮后的曲子,名为 《浮生散》。
琴音淙淙,如清泉流淌,初时平和,渐渐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飘零之感,仿佛一叶浮萍在浩渺烟波中起伏。她的指法精准地传达着这种意境,时而轻灵如羽,时而滞涩如泣。她没有唱词,但所有人都从这琵琶声里,“听”到了一个故事——关于离乱,关于漂泊,关于深埋于尘埃之下,却依旧顽强闪烁的微光。
这是她将“苏缈”的命运,将自己此刻的心境,融入了琴音之中。
堂内渐渐安静下来。连原本交头接耳的管事嬷嬷们都屏住了呼吸。蝶舞那华丽的舞蹈带来的感官刺激,在这直抵人心的苍凉意境面前,竟显得有些浮躁和空洞。
王嬷嬷眯着眼,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看不出喜怒。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轻尘放下琵琶,再次垂首静立,仿佛刚才那个用音乐构筑了一个小世界的人不是她。
短暂的寂静后,王嬷嬷缓缓开口:“这曲子……倒是别致。是你自己作的?”
轻尘轻声回答:“回嬷嬷,是暮先生指点,轻尘偶有所感,胡乱谱就,登不得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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