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所言极是。”吴明彻捻须笑道:“那么,中路涡水有何不可?”
“中路涡水虽然离寿阳较远,但是涡口依然处在我大陈水师威慑之下,眼下我水师驻扎于寿阳城北、淮水岸边的硖石城,顺流而下一日之内就可以到达涡口,所以在此处渡河也不安全。”陈叔陵答道。
“很好。”吴明彻赞许地点点头,“那么,为何会是东路的淮口呢?”
“首先,淮口距离寿阳足足六百里,即便是我军水师也无法迅速到达;其次,淮口附近地形平坦开阔,不利于伏兵隐蔽,利于北齐大军迅速渡河,可以减少被半渡伏击的风险;再次,淮口南岸的盱眙与山阳二城虽然在我朝控制之下,但是守军不多,对皮景和大军过河构不成威胁,所以我认为——淮口乃是皮景和最佳的渡河点。”
“那如果我军分兵淮口阻敌呢?”吴明彻继续追问道。
“这做不到。”陈叔陵无奈笑笑道:“首先,淮口距离寿阳太远,分兵少了根本挡不住齐军渡河,分兵太多又影响攻打寿阳,所以,如果皮景和真走淮口渡河,我军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吴明彻听到此处,非但没像陈叔陵一般无奈与担忧,反而笑道:“殿下军略又有所精进,真乃我大陈之福啊。”
陈叔陵闻言皱眉看向泰然自若的吴明彻,突然道:“难道大将军就是希望皮景和带兵从淮口渡河南下?”
“也不能说是希望,但是如果皮景和真的选择了其他两个渡口,老夫的计划可就用不上了。”吴明彻捻须笑道。
“大将军,您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陈叔陵此时也按捺不住,低声问道。
吴明彻用宝剑点指舆图,较为简略地讲了讲自己的计划。
“呵……”陈叔陵听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大将军这计划……还真是天马行空。”
“也可以说是……一厢情愿。”吴明彻自嘲道,“不过以目前局势,若想全歼皮景和大军,这是唯一的办法。让任忠、樊毅二位将军提前布防颍口、涡口,一部分目地也是想倒逼着皮景和选择淮口渡河。”
陈叔陵皱眉思索了多时,不得不承认吴明彻的判断。不过陈叔陵并不气馁,反而微眯双眼盯着舆图之上的“淮口”二字,沉吟道:“那就得想办法让皮景和按照我们的意图行事了。”
“唉,谈何容易。”吴明彻少见地有些沮丧,“不过,殿下也不必如此执着于全歼皮景和援军,眼下只要拿下寿阳我军便是大获全胜,日后图谋黄淮之地,甚至拿下整个河北,也并非天方夜谭,所以……现今这个计划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小侄明白。”陈叔陵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是人心中的欲望一起,哪有那么容易消散。
寿阳城北八公山,司闻曹青衣值阁使阿改一脸阴郁,与他的孪生哥哥——褐衣值阁使阿泰一同走在下山的路上。
“别苦着个脸呐老弟。”阿泰拍拍弟弟的肩膀,懒散地笑笑。
“……”阿改无语地看了一眼阿泰,活了将近四十年,他最搞不懂的就是哥哥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松弛感,这种松弛感让阿泰看起来总像一个局外人,似乎这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百鸟对打对~喜鹊枝头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阿泰把双手插在袖子里,哼着淮南当地的曲子,活像个刚赌赢了钱的地痞。
“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阿改终是忍不住呛了哥哥一句。
“着急?我为啥要着急啊?”阿泰也不在意,笑道:“咱们司闻曹,听着挺风光的,说到底不还是干脏活儿的么,二十年前杀齐王高澄,十年前杀废帝高殷,全都是兄弟相残同姓成仇的戏码,结果动手的全是咱们这些外姓人,我估计以后啊……这泼天的骂名,咱们司闻曹最少得替皇上背一半儿。”
“……”阿改闻言颇不以为然,白了哥哥一眼说道:“你这话说的,没有二十年前杀高澄,哪有现在的咱们?杀废帝高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登基之后要削我司闻曹的权?”
“嘿!”阿泰闻言咧嘴笑道:“你这话说的,那皇上要削你权,你不乐意,就帮着藩王把皇上给推翻了,到头来还是人家皇上错了?”
“这……”阿改也觉着自己理亏,憋了半天挤出一句:“好像你不是司闻曹的人一样。”
“唉……”阿泰闻言突然惆怅地叹了口气,沮丧道:“弟弟呀,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么?”
“……不知。”阿改道。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也进了司闻曹。”阿泰缓缓道:“咱们兄弟二人全都进了这大染缸,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我对不起爹娘——”
还不等阿泰说完,阿改罕见地打断了哥哥的话,“什么爹娘不爹娘的,打我记事起就是咱们俩相依为命,吃没吃过咱娘的奶水都说不清,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咱们欠爹娘什么?再说了,五六岁的时候被司闻曹收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谁在乎以后做什么?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这二十年下来我是没有后悔过,也不需要你替我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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