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未从草叶上褪去，玄门药司的药圃已被一层淡淡的青雾笼罩。沈砚蹲在田埂边，指尖轻触七叶一枝花舒展的叶片，叶尖那滴晶莹的露珠在初升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他望着那完美的弧形水膜，下意识呢喃出声：“表面张力系数随温度升高而降低，这晨露的张力倒是恰到好处……”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刻意的轻咳，惊得露珠从叶尖滚落，没入湿润的泥土中。沈砚慌忙回头，只见三位身着深色道袍的长老正站在竹篱旁，为首的白须长老拄着刻满云纹的拐杖，眉头拧成了川字：“沈小友，玄门药草承天地灵气而生，讲究‘气韵流转’，何来‘张力系数’之说？莫要用那些域外奇谈亵渎灵草精魂。”
另一位灰袍长老跟着颔首：“我等方才听见你说‘基尔霍夫’，那是何方术士的名号？玄门阵法岂容外道名词玷污？”
沈砚慌忙起身拱手，青布长衫的下摆沾了几片湿润的泥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方绣着药杵图案的护腕。这护腕是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针脚间还残留着西漠风沙的气息，是他在这陌生世界里唯一的念想。“长老恕罪，弟子失言。”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发紧，“只是……只是习惯了这般表述。”
昨夜萧夭姑娘还特意叮嘱，玄门以灵力流转解释万物，让他尽量用“灵气亲和度”代替“分子活性”，用“灵力半衰期”代替“药效持续时间”。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现代知识，总像挣脱缰绳的野马，在他开口时便要奔涌而出。
回到客房时，晨光已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菱形光斑。书桌上摊开的阵法图谱旁，早已被他用炭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线条——交错的阵纹在他眼中，分明就是师父书房里那些电路拓扑图的翻版：阵眼是电源节点，脉络是导线走向，灵力流动的强弱变化，恰似电流的安培数值……他正用炭笔演算着灵力损耗的计算公式，门帘忽然被轻轻掀起，带着一阵淡淡的药香。
“在忙什么？”萧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金青色的药灵之力在她指尖若隐若现，像极了初春新发的嫩芽。“我爹说你昨夜灵力又紊乱了，这是加了缬草素的凝神汤，现代提取工艺保留了有效成分，搭配玄门安神草，应该能让你睡得安稳些。”
沈砚接过汤碗的手微微一颤，温热的瓷碗贴着掌心，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到胸口，那里的银光似乎都柔和了几分。他看着碗中漂浮的细小药渣，忽然放下汤碗，低声道：“萧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眼底那属于异世灵魂的清明蒙上了一层薄雾，“长老们说我用‘半衰期’计算丹药时效是离经叛道，可在我的世界，这是医学院大一新生都该掌握的基础药理常识。”
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银光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我甚至不敢说伤口愈合是‘细胞增殖’，只能说‘皮肉生肌’；解释丹药变质，不敢提‘氧化反应’，只能说‘灵气溃散’……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真的不该把那些知识带来这里？”
萧夭在他对面的木凳上坐下，指尖轻点着桌面的阵法图：“你看这张聚灵阵图谱。”她指着图谱中央的枢纽位置，那里用朱砂标注着繁复的云篆，“玄门典籍说这里是‘聚灵核心’，灵气在此交汇升华；可在我的世界，这叫‘能量转换节点’，是能量密度最高的区域。”
她抬手拂过鬓边的碎发，眼中闪过一抹怀念的笑意：“五年前我第一次在炼丹时说‘分子键能决定丹药稳定性’，整个玄门的长老都跑去我娘亲那里告状，说我被邪魔附身了。”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我娘亲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我改良丹炉时，默默在炉膛加了三层保温阵纹——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用玄门的‘聚火阵’帮我模拟恒温环境。”
“还有谢慕白叔叔，”萧夭忍不住笑出声，“他第一次听我说‘氧化还原反应需要控制变量’，直接用冰灵力把整个反应丹炉冻成了冰块，说这样就能‘固定温度变量’，结果差点把炉里的药材都冻坏了。”
沈砚被逗得笑出声，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眼角的湿润也悄悄褪去。萧夭推过一叠裁好的宣纸：“别管长老们怎么说，试试把你的‘电路拓扑图’画出来，我们对照阵法图看看。”她提起狼毫笔，在纸上流畅地画出灵力流动的轨迹，金青色的灵光随着笔尖流淌，在宣纸上留下淡淡的印记，“你看这里的分支脉络，像不像并联电路的分岔？”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两盏明灯。他接过笔的手不再颤抖，炭笔在纸上飞速游走，现代电路图的节点符号与古老的云篆符文在宣纸上交织碰撞。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两人同时凑近图纸，异口同声地惊呼：“找到了！”
阵法西北角的灵力损耗点，竟与电路图上的“漏电节点”位置完全重合！那些困扰玄门百年的灵力流失问题，在现代电路理论面前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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