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又看到站在陆时砚身旁的苏念,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祥和灿烂,带着一种看待自家小辈的亲切:“念念也在!真好,真好!”他边说,边有些得意又神秘地晃了晃手里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帆布包,“猜猜我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就是我跟林薇说的那个‘秘密武器’!我昨天半夜想起这事,心里跟猫抓似的,今天一早送走林薇他们,我就把家里那个堆旧物的阁楼翻了个底朝天!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我把这本小学时候的日记本给找出来了!原版的!”
说着,他像是展示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笔记本是那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常见的、蓝色塑料封面的款式,因为年代久远,封面的蓝色已经褪色发白,边角磨损严重,但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的硬挺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封面正中央,端端正正地贴着一张已经泛黄卷边的、印着一棵绿色小香樟树的不干胶贴纸,虽然颜色暗淡,却依然顽强地彰显着它与那棵树的特殊关联。
陆时砚立刻站起身,神情郑重地双手接过那本日记本。日记本拿在手里,能感受到纸张特有的脆硬感。他动作极其轻柔地翻开硬壳封面,扉页上,熟悉的、属于孩童的歪歪扭扭却又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的字迹映入眼帘——正是林薇早上在照片里展示过的那一种。他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过去,纸张发出轻微脆响,仿佛在倾诉着沉睡的往事。终于,翻到了记录着栽树经历的那一页。除了林薇提到的那段文字,在页脚空白处,还用蓝色的圆珠笔,稚拙地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小人手里夸张地举着一把比人还大的铁锹,另一个小人则小心翼翼地扶着一棵只有几根线条表示的小树苗。在小树苗的旁边,用工整的方块字写着“我和陈老师”。
“看!就是这里!”林父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指,激动地指着日记里的那幅画,眼中闪烁着沉浸在回忆里的光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当年陈老师教我们,栽树的时候,最好先在树坑最底下垫几块光滑的小石子,他说这样既能透水,树根往下扎的时候,还能借着石子的空隙长得更稳当、更扎实。”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你也在场,就站在陈老师旁边。你穿着件很干净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帮我们扶着那棵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树苗,怕它歪了。你还耐心地教我们,填土的时候要先把细土填在树根周围,轻轻踩实,再填大块的土……后来陈老师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表扬我找出校刊错字眼睛尖,你还跟着笑了,摸着我的头说了一句,说我‘比报社里的专业校对员还要认真仔细’。你这句话,我可记了好多年呢!”
陆时砚仔细听着,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泛黄的纸页和稚嫩的画作上,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冷峻的眉眼间染上了一层罕见的、极其温和的怀旧神色。“是有这么回事。”他低声确认,语气肯定,“陈老师一直很看重培养学生严谨认真的习惯。”他放下日记本,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那本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着书角的泛黄校刊,动作轻柔地翻到夹着干花书签的那一页,将校刊摊开在林父面前的茶几上,指着那张黑白合影:“林叔叔,您看,就是这张照片。您看,您小时候就站在最右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立功的铅笔呢,这模样,估计就是刚改完校刊错字,被拉过来合影时拍的。”
林父立刻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他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照片上那些模糊却熟悉的小小面孔。片刻,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忽然拍了一下大腿,爽朗地笑出声来,笑声洪亮,充满了追忆往昔的快乐:“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支铅笔!我当时可宝贝这支铅笔了,是陈老师奖励给我的!拍照的时候我死活不肯放下,非要举着,还大声跟拍照的老师说,要让大家都知道,我林小宇是校刊的‘小小编辑’!哈哈,现在想想,真是孩子气!”
苏念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捧着陆时砚刚才给她倒的一杯温水,微笑着看着眼前这奇妙的一幕。两位年龄相差二十多岁的男人,因为一棵树,一本旧校刊,一本童年日记,跨越了三十多年的时光长河,此刻如同忘年交一般,热络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细节。午后的阳光正好,带着暖意,透过办公室明亮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恰好落在摊开的、泛黄的校刊和那本更显脆弱的蓝色日记本上。光柱中,细微的尘埃缓缓浮动,仿佛是被这温馨的对话所惊扰,又像是主动为这段重逢的时光伴舞。苏念忽然想起昨晚,陆时砚在台灯下给她讲述香樟树故事时,最后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树会记得所有时光”。此刻,看着林父眼中那如同少年般纯粹而明亮的光芒,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忽然深刻地领悟到,不止是树,人也会记得。那些看似微不足道、早已被日常琐碎淹没的,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温暖瞬间,其实从未真正消失,它们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某个契机,被温柔地唤醒,然后再次散发出足以照亮人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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