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姜时愿在酒店房间里反复练习着面试曲目。琴声穿过落地窗,与纽约的城市白噪音交织在一起。
每天清晨,她都会对着林肯中心的方向练习音阶,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琴弦上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左手小指上的茧又厚了一层,揉弦时微微发烫。
E弦断裂的脆响在琴房里格外刺耳,姜时愿的手指悬在半空,琴弦蜷曲着垂落下来。她轻叹一口气,熟练地打开琴盒,取出备用琴弦。
窗外,纽约的暮色正缓缓降临,林肯中心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姜时愿借着落地窗的倒影,看见自己专注的侧脸——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线。她的手指灵巧地转动弦轴,新琴弦在灯光下泛着银光。
就在这时,房门“滴”地一声打开了。
“我们带了Junior's的芝士蛋糕!”林文茵的声音伴随着食物的香气一起涌入房间。
她手里提着印有经典蓝白条纹的纸盒,姜明远跟在后面,怀里抱着几个牛皮纸袋,隐约露出法棍面包的金黄一角。
“E弦断了?”林文茵敏锐地注意到女儿手中的断弦,把纸盒放在茶几上,“这弦用了快两个月了吧?”
姜时愿点点头,继续拧紧弦轴,琴弦在调音器的作用下渐渐发出清越的声响。
林文茵走到姜时愿身边坐下,“E弦最容易断,”她轻声说,手指抚过琴身上那道浅浅的划痕,“但它的声音也最嘹亮。”
姜明远从纸袋里取出一个蓝莓贝果,奶油芝士在边缘微微融化。“就像你,”他把贝果递给女儿,“越是接近梦想,越要经受这样的考验。”
姜时愿咬了一口贝果,甜中带酸的蓝莓酱在舌尖绽放。她重新架好琴,新换的E弦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当琴弓再次拉动时,那段中断的旋律重新流淌,比之前更加清亮动人。
面试当天的晨光格外清冽。姜时愿站在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大理石台阶上,琴盒的背带在肩上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林肯中心的喷泉在晨光中静止着,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像面未调音的镜子。
林文茵替她整理着衣领,手指微微发颤:“别紧张,就像平时练习一样。”
姜明远站在两步之外,不断调整着相机焦距,镜头反射的光斑在姜时愿脸上跳跃。
茱莉亚的前厅空旷得能听见脚步声的回响。姜时愿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Number27, Jiang Shiyuan?”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工作人员在签到表上打了个勾,“Follow me, please.”
走廊的隔音门一扇扇掠过,隐约能听见各个琴房里传出的练习声——肖邦的《革命》片段、帕格尼尼的急速琶音、某个女高音在反复打磨《魔笛》的花腔。这些声音在姜时愿耳中交织成奇妙的乐章。
面试教室的门开了。三角钢琴旁坐着三位评委,中间那位银发女士的胸牌上写着“Dr. Eleanor Rosenberg”。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面前的水晶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Please introduce yourself and your piece.”右侧的中年男子说道。
姜时愿轻轻放下琴盒,指尖触到天鹅绒内衬时才发觉手心全是汗:“I'm Jiang Shiyuan from China.……”声音比想象中平稳,“I'll play Bach's Chaconne and Paganini's Caprice No.24……”
姜时愿将琴弓搭上琴弦的瞬间,窗外的云朵正好飘过,阳光突然变得柔和。她演奏的《恰空》像一条静谧的河流,在教室里缓缓流淌。
评委们低头记录的铅笔声,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嗡鸣,都成了最自然的伴奏。
第二首是帕格尼尼的随想曲。快板段落时,她左手小指旧伤处传来隐隐刺痛,但右手的跳弓依然精准得像钟表机械。某个瞬间,她瞥见Rosenberg教授停下了笔,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即兴演奏环节,评委给了一段爵士风格的旋律动机。姜时愿的变奏让最年长的评委不自觉地用脚尖打起拍子,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Rosenberg教授摘下眼镜,用绒布慢慢擦拭镜片。
“Miss Jiang,”她的声音像大提琴般低沉,“你的演奏很有个人风格。”她合上评分本,“结果会在四月前通过邮件通知。”
姜时愿鞠躬致谢,转身时听见评委席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离开时,姜时愿在走廊遇见下一位面试者。对方琴盒上贴着巴黎音乐学院的贴纸,两人目光相遇时,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星光。
推开大楼的玻璃门,寒风卷着雪花灌进姜时愿的衣领。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琴盒的金属搭扣撞在门把手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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