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停了。
但屋檐与枝头滴落的残响,像是迟迟不肯离去的叹息,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潮湿的空气比雨水本身更具侵略性,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将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片黏腻而刺骨的阴冷里,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湿漉漉的煤灰味。
伯爵官邸的灯火,随着宾客们一一离去,开始一盏盏地熄灭。光芒从窗格里撤退,留下愈发深沉的黑暗,仿佛一场华丽的戏剧落下了帷幕,只余下空荡荡的舞台。
很快,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再次被推开,宾客们的身影匆匆涌出。
他们不再有来时那种故作镇定的优雅,一个个面色苍白,眼神躲闪,像是刚从一场集体噩梦中侥幸挣脱。屈辱与后怕的余烬仍在他们脸上燃烧,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相互对视,只是埋着头,用最快的脚步逃离这片令他们颜面扫尽的是非之地。
仓皇细碎的脚步声很快便被黏稠的夜色与远处城市机器的低吼声一并吞没。
人群之中,也包括那个今晚在伯爵面前“出尽风头”的菲林女孩。
但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匆忙地‘逃走’。
而是她独自一人站在门廊的台阶上,将那顶被烧焦了一半的红色软帽放在手心,她原本打算将这个东西丢弃在某个角落里,可思索再三,她还是保留了这东西。
也许那个医生能给自己报销呢?
海蒂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一头柔软的亚麻色短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几缕湿透的发丝贴在她的额角和脸颊上,让她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苍白。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有些旧了的、并不厚实的外套,试图抵御从四面八方渗入骨髓的寒意。
风穿过院子,带着湿冷的气息,拂动她单薄的衣角。在那座宏伟官邸的阴影下,她瘦弱的身体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将她吹倒。
“汤姆森女士。”
伯爵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羊绒披肩。
海蒂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然投向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城市轮廓。
“您会着凉的。”伯爵走上前,将温暖的披肩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我已经让马车备好了,随时可以送您回去。”
“谢谢您,伯爵先生。”海蒂拉了拉身上的披肩,那干燥的暖意让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脸上没有怨怼,也没有后怕,只有一种浸入骨子里的疲惫。“不过,比起伦蒂尼姆的冬天,这点冷算不了什么。”
伯爵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在夜色里依旧清亮的眼睛,心中的钦敬又深了一层。他沉默了片刻,斟酌着开口:“您今晚的……演出,非常精彩。我必须承认,我从未想过一位小说家,能有这样的勇气和智慧。”
“我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记录故事,伯爵先生。”海蒂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有时,为了让一个好故事能被写下来,总得有人先走进风雨里,不是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是在雨中被冲刷过的、混合着苦涩与骄傲的笑容。
“您说得对。”伯爵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压低了声音,“我书房的壁炉烧得正旺,还有些热茶。在您离开前,我想,我们有一些……故事,可以交换。关于那位真正的‘红帽子’,以及她需要送达的消息。”
海蒂眼中的疲惫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光芒。她将冰冷的双手拢进温暖的披肩里,轻轻颔首。
“那再好不过了。”
与伯爵的告别简短而郑重。当海蒂再次走入那片湿冷的夜色中时,肩上那件厚实的羊绒披肩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余温,将她与弥漫在空气里的刺骨寒意隔绝开来。
她将兜帽拉起,遮住半张脸,只留下小巧的下巴和呼出的、在灯光下化为白雾的气息。
回家的路被雾气浸染得模糊不清,煤气灯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里氤氲成一团团昏黄的、毛茸茸的光斑。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反光,倒映着一个又一个朦胧的光源,像是一条通往未知梦境的河流。
海蒂裹紧了披肩,那温暖干燥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有了一点安放的角落。伯爵书房里的谈话仍在她脑中回响——关于那位真正的“红帽子”的情报,以及她所背负的、沉重如山的消息。
一切都值得了。
这个念头让她疲惫的身体里重新涌起一股微弱的力量。她甚至无意识地哼起了一支维多利亚的乡间小调,那曲调轻快而质朴,与这座钢铁巨兽喉咙里发出的沉闷轰鸣格格不入。歌声很轻,几乎刚一出口,就被黏稠的夜雾吞没,但那旋律却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心底安静地跳动着。
街对面,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建筑的凹陷处悄无声息地滑出,如同一滴融入夜色的墨。
影子的脚步落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没有溅起一滴水花,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比猫更轻盈,比风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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