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帐篷里像是决了堤,又有几位公爵鱼贯而出。
他们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有的则苍白如纸,嘴唇都在哆嗦,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
但他们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无一例外地燃烧着同一种火焰——那是被彻底羞辱和公然忤逆之后,无法遏制的怒火。
其中一位在经过佐伊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轻蔑,也没有威胁,只有一种冰冷的无视,仿佛她和她身后的帐篷,以及帐篷里的那个人,都不过是一团不值得在意的空气。
然后,他刻意地、动作幅度很大地扭过头去,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对自身尊严的又一次玷污。
佐伊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那股混杂着雪茄、怒气与屈辱的气息从她身边流过。
她一动不动,直到最后一名公爵的身影消失在营地另一头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火把光影里,她才缓缓地、一节一节地松开了紧握着剑柄的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泥土、马粪与远处篝火飘来的火药味的冰冷空气,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狠狠刺进她的肺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她弯下腰的疼痛。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出手,推开了那片厚重、浸透了湿气的门帘,走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尚未消散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像是刚刚那场争吵的有形余烬。
这股味道顽固地纠缠着帐内煮沸的咖啡的苦香,以及巨大地图上渗出的松节油的刺鼻气味,混合成一种属于焦灼战事时才有的令人头脑发胀的气息。
指挥帐内一片狼藉。
一张巨大的伦蒂尼姆全境地图几乎铺满了整张长桌,上面用红蓝两色的箭头和墨笔标记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军事部署。
几只代表着军团番号的黄铜棋子被争吵中的某只手挥落在地,冰冷地躺在泥土与木屑铺就的地板上,像是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率先阵亡的士兵。
温德米尔公爵独自一人坐在地图桌的主位。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那些散落的棋子上,也没有投向刚刚走进来的佐伊。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在面前交叠,指节拱起,构成一座小小的桥梁,将自己的脸完全隐藏在了手掌与骨节投下的阴影里。那姿态与其说是在沉思,不如说是在构筑一道抵御整个世界的、摇摇欲坠的屏障。
佐伊沉默地站在她面前,靴子上沾的泥在温暖的帐内慢慢融化。
她是一名优秀的副官,懂得如何用最精准的语言传递最复杂的情报,但此刻,面对着这个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上司,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片死寂。
那些准备好的、冷静的措辞,似乎都显得过于冰冷和不合时宜。
“等很久了吧,说吧。”
公爵的声音从指缝间挤了出来,很轻,像是被磨损殆尽的砂纸,带着一丝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沙哑。
这个声音反而让佐伊镇定了下来。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咽下那份混杂着同情与急切的复杂情绪,将自己重新变成一枚精准的齿轮。她用最简洁、最冷静,甚至近乎冷酷的语调,开始复述那份刚刚破译出的情报。
“大人,“亲卫”传来的消息。”
“萨卡兹十王庭之一的鲜血王庭,已经确认在血魔大君的带领下抵达伦蒂尼姆。”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下一个词汇的分量,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还有……我们安插在萨卡兹军中的眼线回报,他们的主力部队……没有继续向外围扩张的迹象。恰恰相反,他们收缩了所有兵力,全部集结在城内,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温德米尔公爵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纹丝不动,仿佛佐伊汇报的只是明天天气晴雨,而非决定数十万人命运的军情。
此刻的公爵,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像,拒绝给予任何回应。
帐篷外,风声不知何时变得更紧了,刮过营地的旗杆,发出一阵阵悠长而凄厉的呜鸣,像是为这座孤立无援的城市提前奏响的哀歌。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漫长得足以让一杯咖啡彻底冷透。她终于缓缓地将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手放了下来。
佐伊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像是蛛网般缠绕着疲惫不堪的瞳孔,眼下的青黑是数个夜晚留下的烙印。
但就在那片极致疲惫的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冰冷的、不属于活人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足以将最坚硬的钢铁都冻结成齑粉。
“这样吗……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
意识像是沉在一片冰冷刺骨的深海里,被无形的压力包裹着,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会被更沉重的黑暗拖拽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不属于这片死寂深海的气味,像一根探出的游丝,轻轻触碰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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