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看透的淡漠:“死了也就死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老爷们不是还给了两石大米的‘安家费’吗?多少也是个交代。”
“两石大米……买一条人命?”苏尘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起城墙肉泥里支棱的骨头渣子。
“不错啦!”老孙头居然用一种知足的口吻说,“现在能有这个价,那真是前两年想都不敢想的!战事刚开打那阵,嘿,别提了!一石糙米都不一定能落得实!不是上面克扣,就是干脆拖着不发。尸首都臭了也等不来那两斗米!现在能有这些,还不是……”
他左右看看,声音再次压得极低:“还不是那几路大爷们松了点指缝?”
苏尘立刻想起之前的疑惑:“不是说圣上……对北境支持有限?”
“圣上是那样,可架不住有人坐不住了呀!”老孙头冷笑一声,“咱们朔州这地界,顶的可是北朝南下最狠的头一刀!这里真要是破了,让北朝那些如狼似虎的骑兵顺着口子冲进去,后边那几个大军镇,什么河东、河北的节度使老爷们,他们那好日子也过到头了!这就叫‘唇亡齿寒’,咱在这顶着,他们在后方才能接着奏乐接着舞!”
他指了指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物资,又指了指门外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你瞅瞅这些!你以为真都是朝廷从紧巴巴的国库里抠唆出来的?大错特错!十之八九,都是南边、东边那几位手握重兵、富得流油的节度使老爷们,‘筹措’来的!”
“原来如此,”苏尘若有所悟,“关键时刻,倒是这些地方大员比中央朝廷更识大体,肯出力。”
“识大体?肯出力?啊呸!”老孙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口唾沫啐在地上,脸上满是刻薄的讥讽,“小子,你道他们是菩萨心肠?狗屁!那是朝廷给的逼到头上了!两条路:要么,各位节度使老爷们,把自己精兵强将派出一半来,北上增援,听咱这前线将爷指挥!要么,就得出钱出粮!你想,出人出枪?那是剜他们的心头肉,攥了命根子!他们舍得个屁!”
他干枯的手指狠狠戳着地面,仿佛在戳那些节度使的脊梁骨:“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出钱粮!钱粮从哪儿来?天上掉?地里长?不!老爷们脑子转得快着呢——开征‘边战税’!随便找个名目,什么‘讨虏捐’、‘靖边饷’、‘义输’!一层一层往下摊派!反正刮的是小民的血汗,又动不了老爷们自己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嘿,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再从中捞他一笔漂没!刮人头皮的事,他们可从来不手软!你说,这‘边战税’刮上来的钱粮,既能应付朝廷差事,自个儿还能落点好处,‘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啊?”
老孙头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洞悉世情、看透人间鬼蜮伎俩的光芒。他最后总结道:“所以啊小子,你以为你眼前这些堆积如山的货物真是‘军需’?这是刮地皮刮出来的民脂民膏!是官老爷们各自打着算盘送来的‘心意’!更是这些仓库里管事的、转运的、经手的,层层扒皮、喝兵血、填私库的金山银山!咱们啊,就是被弄进来,伺候这座金山的杂役!”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拿着账簿的库吏模样的人,指着这边厉声喝道:“那两个新来的!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那边一堆箭矢搬甲字三号库去!手脚麻利点!”
苏尘和老孙头不敢怠慢,连忙应声跑过去。那堆箭矢用草席捆着,足有半人高,分量着实不轻。两人合力抬起,沉甸甸的压得肩膀生疼。跟着库吏的指引,他们穿过忙碌的人群,将箭矢抬进了标注着“甲字三号”的库房。
一进库房,苏尘更是开了眼界。外面看着已经够满了,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库房极高极大,如同一个巨大的山洞。一排排厚重的木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屋顶,上面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各种物资:成捆的簇新刀枪矛头闪烁着寒光;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粮食堆得像小山;成箱的箭簇、弩矢码放得整整齐齐;还有成捆的皮甲、铁甲片、甚至崭新的号衣……角落里,甚至还有几口蒙着油布的大箱子,不知装着什么贵重东西。空气里混杂着桐油、铁锈、粮食和皮革的味道。
几个穿着绸布长衫、看起来像是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正拿着账簿和算盘,在几个库吏的陪同下,清点着刚运进来的物资,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在账簿上勾画着。他们的神情专注而……带着一种精明的算计。
苏尘和老孙头放下箭矢,正要退出去,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账房先生(看旁人称呼他为“陈师爷”)似乎刚清点完一批粮袋,正对着库吏皱眉:“张头儿,这批粟米,成色差了些啊,砂石多了点。按规矩,这‘漂没’得加半成。”
那姓张的库吏满脸堆笑,搓着手:“陈师爷您火眼金睛!这……路上颠簸,难免有些损耗。您看,这半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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