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正要细问北朝是如何请动这尊“巫神”下山的，照理修仙之人，对于俗世之事都是置身事外。但猛地想起方才晏无垠和炎天阙为了职称资源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他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晏无垠何等人物，立刻捕捉到苏尘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老脸微不可察地一红，干咳两声，强行解释道：“咳咳……这个……修炼法门不同嘛！老夫与老炎头那点……咳咳，‘资源协调’之事，乃是为了丹道器术的推进、大道的实证！是修真界内部发展的必然！探索真理的事，能算入俗务么？！那个……跟乌图尔那种直接掺和人间王朝兴衰、生杀予夺的……完全是两个层面的东西！” 话虽说得硬气，但这强行找补的味道，连旁边憨厚的王津都听出来了。
苏尘赶紧递上台阶：“前辈说得是，两码事，两码事！那后来……乌图尔如何就做了这北朝国师？”
晏无垠松了口气，顺着台阶往下说：“唉，世事难料啊。据说，是北朝当时的皇帝，或者就是现在这位幼帝的某位摄政王叔，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许下了何等惊天的承诺或供奉，竟然真的打动了这位巫道巨擘。破天荒地屈尊，接下了‘北朝大国师’的职位！”他皱紧眉头，“按我辈常理，修真者当超然物外，乌图尔这等境界更是如此。甘愿做一俗世王朝之国师，为其征战提供那等诡异的支持……此中图谋，绝非区区世俗荣华所能解释！必有所图！而且……所图极大！”
苏尘紧接着抛出此行最大的困惑：“前辈明察！然而，既然乌图尔如此支持北朝，北朝又有如此强援，而我南朝边境军力衰减已成事实（如太子身故后裁撤边军），照理说北朝应势如破竹南下才对。可为何如今这边境战局却成了……成了您口中‘默契戏’的样子？打得如此半死不活、长久胶着？”
晏无垠闻言，眼中露出洞察世情的讥讽和一丝无奈：“这正是事情最‘有趣’也最可悲之处。” 他捋着稀疏的胡须，缓缓分析道：
“其一，北朝内部，对南下的战略目标也并非铁板一块！ 那草原王帐之中，也是分帮分派！一大帮老派贵族认为：草原的根基在牛羊，在于广袤牧场！南朝的城池耕地对游牧民族用处不大，抢占了反而是包袱，还得耗费人力去守。不如沿袭旧法，趁着南朝虚弱，集中力量狠狠劫掠几次——多抢金银珠宝、青壮人口充实奴隶（比种地划算多了！），捞足了好处见好就收！”
“其二，有相当一部分手握重兵的部落首领，其真正的恐惧和劲敌，根本不在南边，而在——极北苦寒之地！ 那些‘金人’部落！传说‘金人’ “如虎，如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性极野蛮凶残！近年来在极北之地崛起，不断挤压草原部落的生存空间。在这些人看来，跟南朝耗着纯属浪费精锐兵力！应该把刀锋调转对准北方！肃清金人威胁才是根本！”
“其三，”晏无垠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就在于国师本人了，对于乌图尔和他庞大的‘萨满神殿’组织而言，战火连年不断的边境，充满了生死轮转产生的恐惧、痛苦、绝望与愤怒……这种浓郁的负面灵魂能量，正是他们某些强大巫术最好的施法材料和力量源泉！但具体他在其中起的什么作用，一般人还真看不清。”
他顿了顿，总结道：“正是这三股相互拉扯、各怀鬼胎的力量——主抢掠的务实派、主北向的忧患派、以及幕后吸食战争怨气的‘国师派’——在朝堂在军中的博弈角力之下，才最终造就了眼下这场‘双方心照不宣、你来我往、既维持体面又保持边界现状’的诡异僵局！”
晏无垠抬起头，望向远处连绵起伏、光秃秃一片死寂的山峦：
“看似焦灼的战局之下，是两边的军头将领吃饱了倒卖军资的差价！是北朝部落掳掠人口补充劳力！是南朝军镇克扣粮饷以自肥！更是某些阴暗角落里的存在，在疯狂吮吸着战争产生的恐惧与绝望……一场所有人都在演戏，只有底层士卒和边关百姓在真正流血的……悲剧！”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照在这片沉默而荒凉的土地上。苏尘望着那血色的残阳，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寒意，比北境的风雪更加刺骨。这北境的水，深得超乎想象！他此行要面对的，恐怕远不止一个玄雷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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