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坐在古松下的青石上,指尖捻着片半枯的松针。针身早已失了水分,一折就断,像极了他此刻神念触到的经脉——金丹在气穴里流转,紫光已淡如薄雾,却能照见经脉深处那些细微的痕,纵横交错,像久旱河床的裂纹,又像老窗纸被虫蛀过的孔,是早年精气耗损留下的印记。秋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叶尖擦过裤管,带起一阵轻痒,忽然就让他想起十六岁那年的桃花汛。
那年他刚进山下的白鹿书院,同住的师兄是个比他大三岁的同乡,姓周,脸上总带着点没褪尽的婴儿肥。三月三镇上闹桃花汛,师兄拽着他往镇里跑,说要带他见识见识“人间春色”。玄元那时还是个穿着粗布长衫的少年,袖口磨得发毛,领口浆洗得发白,跟着师兄挤在人群里,只觉满眼都是晃动的人影和喧闹的笑,像被扔进了滚沸的汤锅。
就在那片嘈杂里,他看见了她。穿条豆绿色的罗裙,裙角绣着细碎的桃花,鬓边别着朵半开的桃枝,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她站在糖画摊前,正仰头看摊主用铜勺在青石板上画龙,阳光落在她侧脸,绒毛都看得分明,眼尾那颗朱砂痣,像画师不小心滴在宣纸上的一点胭脂,要滴不滴的,勾得人心头发颤。玄元看得呆了,手里的书简都差点掉在地上,直到师兄用胳膊肘撞他,才慌忙低下头,耳尖却烧得厉害。
回书院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抹绿,还有那点颤巍巍的朱砂痣。夜里躺在硬板床上,竟梦见自己伸手去摘她鬓边的桃花,指尖刚要碰到花瓣,就见她忽然回头,笑盈盈地看着他,眼尾的痣越发红了。他一惊,猛地醒了,只觉腰间发沉,像坠了块湿泥,顺着阳关窍那处,有什么东西正悄悄溜走,带着点温热,又有点空落落的疼。
第二天晨起打坐,往日里能聚在丹田的气,竟散得像风中的烟,怎么也凝不起来。他那时不懂,只当是昨夜没睡好,揉着发酸的腰,继续一遍遍地引气,却不知那道无形的闸,已被梦里那只摘花的手,撬开了条细缝。
“那便是漏的开端。”尹喜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手里拿着个陶瓮,瓮身是暗褐色的,釉色早就磨掉了大半,瓮底沉着些暗褐色的药渣,是前几日熬剩下的杜仲与当归。他将瓮放在青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倒像敲在玄元的心坎上。
“人在母胎时,灵性裹在元气里,像颗裹着蜜的莲子,浑浑然不分彼此。”尹喜蹲下身,用手指捻起点药渣,放在阳光下看,“那时候哪有什么窍?气在里头转得圆圆满满,就像春茧里的蚕,裹在自己吐的丝里,不缺吃不缺喝,更不会漏。”
玄元望着丹田气穴,神念不由自主地沉得更深。穿过金丹流转的紫光,穿过经脉交织的网络,竟真“看”见了母胎中的景象:一团朦胧的光裹着小小的自己,像浸在温汤里,周围是温热的气血,带着股甜香,那是母体的精气,源源不断地渗进来,又悄无声息地流出去,循环往复,不增不减,不生不灭。那时的他,没有“我”的念头,没有“身”的界限,光团与气血融成一片,像水融进水里,连一丝缝隙都无。
“分离母体那一刻,这圆就破了道缝。”尹喜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又在圈底狠狠点了个点,“你看,就这儿,阳关窍。本是元气循环的关口,像池底的闸,少年时闸是闭着的,气满了就顺着经脉转,润五脏,养筋骨,把十六岁的身子骨养得像春苗似的,拔节往上长。”
他用树枝敲了敲那个点:“可这闸禁不住情欲的撞。就说你梦见那姑娘,心里一动,像往闸上扔了块小石头,闸就松了丝;再看见她递桂花糕,指尖一碰,又像扔了块大石子,闸缝就更宽了。”
玄元忽然想起第一次与那绿裙姑娘在巷口相遇的情景。那日他去镇上买笔墨,刚出店门就撞见她,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是刚买的胭脂水粉。她看见他,愣了愣,随即从篮子里拿出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递过来说:“前几日看你在糖画摊前盯着我,想是没吃过好东西,这个给你。”
她的指尖很软,透过油纸传来点温温的热,玄元接糕时不小心碰了下,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脸腾地就红了。那桂花糕甜得发腻,他却吃得很慢,边吃边觉腰间发沉,像有股暖流顺着阳关窍往下窜,窜得他腿都有点软。后来才知道,那便是精气动了,闸缝又宽了些,元气像掺了沙子的水,开始往外渗。
“再后来,师兄们偷偷讲的风月事、画本里的缠绵图,都像往池里扔石头。”尹喜继续说,树枝在地上画了圈涟漪,“每动一次念,就像扔一块,念动得勤了,石头扔得多了,闸就松得越来越厉害。你以为只是想想,没做什么出格事,可元气不管那些,它只认‘念’,念一动,气就跟着动,顺着松了的闸缝往外跑。”
玄元想起书院的夜。周师兄总在熄灯后讲些听来的艳事,说哪家公子纳了美妾,说哪家小姐私会情郎,说得眉飞色舞。起初他还捂着耳朵,后来听得多了,竟也忍不住想听,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厉害。每回听完,夜里必定睡不安稳,总觉腰间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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