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竟坐得浑身发僵,像块石头。肩颈酸得像被绳捆着,稍微动一下,骨头缝里便“咔吧”响,像生了锈的合页。腰脊疼得像要断,仿佛有根无形的棍在往里戳,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里衣都浸湿了。连指尖都麻得没了知觉,像攥了团冰。可内景的玉却越来越亮,连洞外炸响的雷声都仿佛被玉吸了进去,化作玉的光,让那温润里多了几分雷的劲,刚柔相济,越发沉稳。玄元知道,这是肉身的懒在闹,是习性的惰在挡,修行就像撑船,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咬着牙挺过去,前面便是一片新天地。
就这么练了三月,到秋分时,玄元已能冥合于一达三个时辰。
那日午后,他刚入静,便觉浑身一轻,像褪了层壳。低头看时,肉身还坐在蒲团上,背脊挺直,眉眼轻阖,可另一道“自己”却飘了起来,穿过洞顶的细缝,漫过山涧。他竟能同时“见”到两处景象:肉身坐在洞内,指尖缠着缕光;法身化作的光漫过山涧时,能看清涧底鹅卵石上的青苔,能数清游鱼尾鳍的纹路——有条红鲤的尾鳍缺了个角,是去年被水鸟啄的,此刻竟长好了些。
他同时“闻”到两处气息:肉身鼻端萦绕着洞壁渗出的湿土味;法身掠过松林时,能闻见松针的清香里混着点别的味,低头一看,是棵腐木上长了新菌,菌伞撑开时带着泥土的腥,还沾着两颗晶莹的露珠。
他甚至能同时“感”到两处的脉动:肉身的心跳沉稳,与内景的玉同频;法身飘到云雾山主峰时,能觉出山体深处传来的脉动,像巨人的心跳,每跳一下,他的心跳也跟着动一下,连血液流动的节奏都合在了一起。
直到夕阳西下,金辉透过洞顶的细缝落在内景的玉上,那玉忽然大放光明,将法身化作的光轻轻往回引。阳神便如归鸟般返归,与肉身合二为一。玄元睁开眼时,只觉浑身舒畅,像洗了场山泉水澡,可到底是何时出的体,何时归的体,竟一点也记不清了。
原来在冥一的境里,本无“出”与“归”的分别。像水在河里与在海里,都是水,何需说“出”,何需说“归”?像云在天上与在山间,都是云,何需论“去”,何需论“来”?
“人心乌乎定?定于一。”他对着洞壁轻叹,声音里带着玉的清,没有一丝烟火气。此刻才懂,“定”不是强制不动,不是用铁链锁着心,是与“一”相融后的自然安稳——像水在河里自然流淌,不争先,不恐后,遇石便绕,遇洼便聚,却终能入海;像云在天上自然飘荡,不恋山的青,不贪谷的幽,风来便走,风静便停,却终能化雨。无需刻意,却自有轨迹,自有归宿。
雷雨早已停了,洞外的月光像流水般淌进来,在地上铺了层银。玄元望着那月光,忽然觉得,自己与这月光、与洞外的树、与远处的山,都没了分别。月光是“一”的光,树是“一”的形,山是“一”的骨,而自己,也是“一”的显化,都是道的流转。就像同一棵树上的叶,看似各有各的形,春绿秋黄,各有枯荣,根却都扎在同一片土里,吸着同样的水,沐着同样的光。
他缓缓舒展四肢,僵硬的身子发出“咔吧”的轻响,像老树在伸懒腰。内景的玉依旧稳稳嵌在虚白里,光比从前更润,带着种“万物与我为一”的温。玄元知道,这“冥心于一”,不是终点,是更宽的路的起点——路的尽头,是与道合一的自由,是连“一”都不必执着的通透。
夜风从洞外溜进来,带着桂花香,玄元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浅淡的笑。
喜欢玄元太子修道录请大家收藏:(m.20xs.org)玄元太子修道录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