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仿佛无法接受，但眼神中的震惊已逐渐被巨大的愤怒和…一丝恐惧所取代。
“陛下！”赵五见状，再次叩首，嘶声补充，“元载逼迫草民伪造李邕公笔迹，其府中藏有大量篡改真迹！永丰仓亏空案，实为其勾结叛军、倒卖军资之掩饰！潼关、同州、太原…皆有其党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亦遭其构陷监视！此有颜公铜符为证！草民…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千刀万剐！”
皇帝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赵五，那目光中充满了帝王被触犯逆鳞时的震怒与杀机：“你可知，构陷当朝宰相、内相，是何等罪过？！”
“草民知罪！”赵五毫不退缩，迎着他的目光，泪如雨下，“然苏公以血明志，颜公以符相托，慕容女侠、拓拔将军、柳别驾之女…无数忠义之士为此舍生取义！草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求陛下…只求陛下莫负忠良热血，莫使奸佞祸国，莫让…莫让大唐江山，毁于阉宦之手！”他重重磕头，额角瞬间鲜血淋漓。
皇帝身躯剧震，踉跄后退一步，扶住了亭柱，脸色煞白如纸，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紧紧攥着那份血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情绪剧烈翻腾，震惊、愤怒、怀疑、恐惧、以及一丝被深深刺痛的自尊与…无力感。
他并非全然不知朝中倾轧，并非完全信任李辅国，只是…只是他依赖李辅国铲除政敌、稳固帝位，更是畏惧其掌控禁军、勾结藩镇的势力！如今这血淋淋的证据摆在眼前，揭开的不仅是奸谋，更是他身为帝王的失败与屈辱！
“陛下！”就在这时，一个阴冷尖利的声音突然从曲桥另一端响起！
只见李辅国在一群黑衣内侍的簇拥下，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关切：“陛下！夜深风寒，您怎可在此独处？臣听闻有奸人擅闯禁苑，惊扰圣驾，特来护驾！”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赵五，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毒蛇般的寒光。
皇帝猛地抬头，看向李辅国，眼神复杂无比，握着血书的手微微颤抖。
赵五心中大骇！李辅国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李卿…”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此人…此人声称…”
“陛下！”李辅国猛地打断皇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正气，“此獠便是臣日前奏报之叛军细作赵五！其假借漕运案，伪造证据，构陷朝臣，更欲行刺陛下！臣已追查其多日！不想其竟胆大包天，潜入禁苑，惊扰圣驾！罪该万死！”他颠倒黑白，语速极快，根本不给皇帝思考的时间！
“来人！”李辅国厉声喝道，“将此逆贼拿下！就地正法！”
他身后的黑衣内侍立刻如狼似虎般扑向赵五！
“住手！”皇帝猛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他看看手中的血书，又看看义正辞严的李辅国，显然陷入了极大的矛盾和混乱。
李辅国眼中寒光一闪，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陛下！此乃非常之时！史思明大军压境，朝中岂容动荡？此等来历不明之辈，持此伪证，分明是叛军乱我朝纲之计！陛下万不可被其蛊惑！当速断之，以安人心！”
他这是在逼宫！以军国大事为名，逼迫皇帝立刻处决赵五，毁灭证据！
皇帝脸色变幻，握着血书的手剧烈颤抖，显然被说中了心中最大的恐惧——朝局动荡，军心不稳。
赵五见状，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愤与绝望，他知道皇帝即将做出妥协！他猛地抬起头，发出最后的、撕心裂肺的呐喊：“陛下！血书为证！忠魂在天！您若杀我，便是自毁长城，寒尽天下忠良之心！大唐…危矣！！！”
这一声呐喊，如同垂死孤狼的哀鸣，凄厉地划破了皇宫的夜空。
皇帝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
李辅国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厉声道：“陛下！休听此贼妖言惑众！杀！”
黑衣内侍的刀锋已然劈向赵五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支鸣镝突然从远处假山后尖啸着射来，精准地打在其中一名内侍的手腕上，刀锋顿时偏离！
“护驾！有刺客！”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怒吼！只见十余名身着太子卫率服饰的甲士，在一名青年将领的带领下，如同神兵天降，从不同方向冲入亭苑，瞬间与李辅国的黑衣内侍战作一团！
场面瞬间大乱！
李辅国又惊又怒：“太子卫率？！你们想造反吗？！”
那青年将领一边格挡，一边朗声道：“末将奉太子殿下令，巡查宫禁，见有异动，特来护驾！李相爷，您带私兵持械逼临陛下，意欲何为？！”他反将一军！
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在当场。
赵五死里逃生，瘫倒在地，望着眼前混乱的厮杀，心中一片茫然。太子！太子竟然出手了？！他一直在暗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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