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雨声不知何时渐渐歇了。天际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长夜将尽。
赵五守在榻前,用温水浸湿的细布,学着柳萱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继续为儿子擦拭。他的动作笨拙却无比轻柔。
常嬷嬷悄声端来热粥和小菜,轻声道:“大人,您也一夜未眠,用些吃食吧。柳娘子那边,老奴也送了一份过去。”
赵五摇摇头,目光未曾离开儿子:“先放着吧。”他此刻哪有半分胃口。
柳萱写好了新药方,交给常嬷嬷去煎药。她自己也走到一旁,默默用了半碗清粥,便又回到榻边,接替了赵五,继续监测赵江月的状况。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守在榻前,交替忙碌,彼此间并无太多言语,却有一种无形的、因共同守护一条小生命而生的默契在悄然流淌。
天色大亮时,赵江月的高热终于开始缓慢下降。虽然人还未醒,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偶尔会无意识地吞咽喂到唇边的清水。
希望,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微光,一点点照亮了这间被阴霾笼罩了一夜的屋子。
赵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彻夜未眠的疲惫顿时如潮水般涌上。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却毫无睡意。脑海中翻腾着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切,元载那阴毒的笑容、柳萱决绝的眼神、儿子痛苦的呻吟…最终,定格在柳萱那双在危急关头异常明亮坚定的眼眸上。
他睁开眼,看向依旧守在榻边的柳萱。晨曦透过窗棂,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赵江月,侧脸线条宁静而美好。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赵五心底悄然滋生。是感激,是依赖,是透过她看到蓁蓁身影的悲恸与慰藉,或许…还有些什么别的,连他自己也尚未厘清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卫压低的声音:“大人,元载大人府上派人来了,询问小郎君病情,并…并送来一些‘稀有的’药材,说是听闻昨夜府上急需。”
赵五的眸光瞬间冷冽如冰。
元载!他竟还敢来!送药?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是试探,是示威,更是赤裸裸的警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沉声道:“告诉他,犬子病重,不便见客。药材…原封不动退回!就说,府中已备齐用药,不敢劳烦元大人费心!”
“是!”亲卫领命而去。
柳萱抬起头,看向赵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第九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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